柴桑坚定地反问:“没有女子做过,你便做不得了吗?”
“你还没有看过我写的文章……”
“我看过你写的书信。”
“我……”
“你觉得你不行?”柴桑直接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九歌本能地反驳。
“那是你不愿?”
“不是。”
“那还有什么顾虑?”柴桑盯着九歌,仿佛真地想从她脸上得到什么答案。
九歌一时被问住了,有什么顾虑呢?
柴桑慢慢走到九歌面前,低下头问:“你的才学,你的胆识,囿于闺房,岂不可惜?”
九歌猛地抬起头看向柴桑,刚好与他的眼睛对上。他眼中的笃定和掩饰不住的欣赏,让九歌心里受到了莫大的震颤。
她自小跟着父亲,也算是饱读诗书,诗词策论,有的甚至比师兄还要出众,但父亲每每点评时,都会摇头叹息,叹她若是生为男子,又逢太平盛世,定能金榜题名,甚至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所以她习惯了躲在师兄身后,甚至因为父亲,不谈文章,转向诗词歌赋,聊以自娱。如今竟然有人,看重她,只为她的学识。
想到这些,九歌轻叹一口气,话语中有些自嘲:“不曾想我的文武艺,也有货与他人的一天。”
“有千里马,自然会有伯乐。”
“大人要做我的伯乐吗?”九歌盯着柴桑的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
“是。”柴桑正面迎上她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和犹豫。
九歌突然有些鼻酸,父亲若是在,不知是会为她高兴,还是心生艳羡。
从重明堤到澶州,这些时日,无论是九歌的为人处事透露出的过人胆识,还是言语、书信交流当中显示出的条理有据、缜密心思,确实让他心生惜才、爱才之意。
但像今日这样突然、直率,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莫说九歌,连他心里也是慌神的,她会不会觉得他在玩笑,会不会觉得唐突。可话就那样出口了,就在一瞬间。
于是九歌问他是否要做她的伯乐,他毫不犹豫。
“文书虽然小,但……”但你肯定不会止步于此,柴桑心想。
“但我终于能走到人前。”昂首挺胸,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妻子,是赵九歌。
此时恰好照进一抹斜阳,柴桑看到,她眼里含光。
第6章
此后,九歌完全担当起了文书的职责,忙里忙外,将思补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一向闲散的林沐都坐不住了,嚷嚷着让柴桑给他找点事干。
柴桑对九歌这个文书很是满意,到了月底,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九歌月俸,南昭容当然也有,只有林沐两手空空,柴桑特意说明是月例,这下林沐更坐不住了。
“大哥,你弟弟我当真是无用之人吗?”林沐风风火火地进来,一屁股坐在木椅上。
“当然不是。”林沐不知道他急得跳脚的样子,正中柴桑的下怀。
“那为何九歌他们师兄妹都有事做,大哥唯独不用我?”
见林沐气性上来了,柴桑顺势说道:“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闻言,林沐瞬间一脸欣喜,当即凑到柴桑面前,神神秘秘地问:“什么事。”
柴桑配合着他,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林沐听完,顿时容光焕发,喜上眉梢:“好说,弟弟我定不辱使命。”
说完,迈着大步,开开心心地出去了。正巧遇上进门的九歌,骄傲地朝九歌扬了下眉。
“这是?”九歌不解地看向柴桑。
“不用管他。”柴桑的笑中带着些宠溺。
几日后,林沐一回来便钻进柴桑的书房,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不过柴桑显然不打算瞒着众人,翌日,便把南昭容和九歌叫到书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
九歌恍然大悟,原来林沐这一趟,是去做暗哨了。
澶州匪患滋生,九歌和南昭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既然派出林沐,说明此事柴桑心中已有打算,看来这便是近日千头万绪中,他理出的第一个头绪。
澶州大大小小的山寨有十几处,这些当中,有一处最为特别,那便是蟠龙山上的蟠龙寨。
蟠龙寨的寨主慕容诀曾是前朝大杀四方的名将,却因功高盖主,遭人猜忌,一怒之下离开朝廷,远走澶州,占山为王。
澶州前前后后几任刺史,或围剿、或招安,慕容诀都不为所动,偏又因他擅兵法,一座山寨守的固若金汤。
朝内不安,常年四处用兵,当然也就无暇顾及他这座小小的山寨,又因他还算安分,不为祸、不反叛,几十年下来,倒也相安。
“所以大人派林沐去,是不打算用兵。”南昭容马上领会了柴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