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卿点点头,让容贞去送送胡法境,又将那一匣子珠宝给她带上。
待人走远后,魏云卿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她本想亲自去西馆看一眼,又顾虑避嫌,便嘱咐宫人道:“你去跟季华说一声,让她代我去齐王处问候一声。让妙英也跟她一道过去,宫里人不清楚齐王习性,看看有没有需要她提醒的地方。”
宫人领命告退。
空旷的飞仙阁,很快只剩下魏云卿一人,她坐在那宽阔的榻上,看着窗外那一丛竹林,不知思索着什么。
*
晚间,宴会结束后,萧昱来到飞仙阁休息。
二人面对面躺在榻上,絮絮低语着。
“真讨厌,今日那胡氏女郎,还想借我的珠冠,陛下给我的,我才不给她。”
萧昱蹙眉,抚着她的头发道:“跟你借凤冠,她是疯了吗?得寸进尺,当你软弱可欺呢,就算你答应了,我也替你再要回来。”
魏云卿解释着,“她说陛下与齐王一母同胞,齐王大婚,她戴上先后的遗物,也是对先后的纪念,告慰先后在天之灵。”
毕竟胡法境给的理由也算冠名堂皇,也不好斥责她什么。
萧昱沉思了片刻,正色道:“若只是想纪念母后,挑几件日常的旧首饰赏赐就是了,可凤冠不行,这是身份的象征。”
“所以,我才不要给她,就给了她另外一些首饰安抚。”
萧昱把她抱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回头,再给你做几顶更好更华贵的凤冠,让她眼红去。”
魏云卿抿唇一笑,又抬起脸问他,“今日我走后,你跟士子们又谈了什么?”
萧昱回忆道:“又辩论了一些关于当下朝政得失,与现今人才选拔的弊端问题。”
“那他们怎么说?”
“早先都是士族垄断官员晋升之路,若是废除九品中正,这些寒门学子是最大获利者,所以他们自然支持,我们也需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只是问题在于,废九品之后,是否如当年顾太傅的提议,恢复前朝乡举里选的荐才制度。”
魏云卿思索着,道:“可是恢复察举制,乡里推举人才的话语权,不还是在那些乡绅豪强手里吗?最后选出来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人,久而久之,依然是九品中正这一套,还是在原地打转。”
“对,历史是向前发展的,没有回头的道理。不过前朝察举,亦需策试。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改良策论这一部分,以五经科考,唯才是举,建立更完善的科考制度,无论是寒门还是庶族子弟,不论出身,随才录用。”
“科举?”魏云卿隐隐惊愕。
过往的选官,士族有优先入仕权,寒门也可以通过策试入仕。
而庶族百姓,是没有科考机会,入仕做官的。若是能建立更完整的科考制度,唯才是举,那是连百姓都有了入仕的机会,定会得到民心拥护。
之后,会有大量出身微寒的平民子弟,纷纷读书应试,冲击门阀制度,一代一代下去,即便不刻意打击这些士族,门阀也会日渐衰微的。
“虽然前景展望的很美好,可是,既得利益的士族,必然会强烈反对吧?毕竟,魏国现今最有权势,拥有土地最多的,依然是这些世家,你看,连外公都不支持你。”
萧昱沉默,勉强笑了笑,“是啊,毕竟一套政策制定后,还是需要这些这些世家的人来执行,难保他们不会阳奉阴违。连最深谙魏国国情的太师都不支持,就知道推行起来的阻力有多大了。”
毕竟一国上下的官职就这么多,僧多粥少,很多世家子弟都分不上官,再挤进来无数寒门庶族平民来竞争,哪里还有空位给他们?世家定然强烈反对。
二人陷入了沉默。
夜,渐渐深了。
魏云卿沉默了片晌后,又想起白日里学子们讨论的前朝皇后乱政,致使亡国之事,突然又问他,“你说我干涉了这么多朝政,会不会也被人议论是狐媚惑主的乱政妖后啊?”
萧昱闻言一怔,嗤笑,认真告诉她,“卿卿,这要看你干政的出发点。如果是为了维护士族利益,引起百姓不满,纷纷反抗,天下大乱,那叫乱政。如果是为了百姓,而引起世家动乱,那不叫乱政,而是惠政。我们是帝后,是应该对天下苍生负责。”
魏云卿静静听着,心里突然轻松了几分。
而后,萧昱话锋一转,点点她的额角道:“再说,你这样的脑瓜儿,没那么多心机城府,想成也成不了乱国的妖后。”
先前他装病的要死时,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像一般后妃一样哭哭啼啼,担忧皇帝的病情,说什么用自己的命去换皇帝命这样感动人心的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