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心中莫名一慌,“不要乱动。”
杨季华闻声转头,看到一脸凝重向自己走来的宋逸,她退回一步,琉璃灯在她的手中打着转儿。
宋逸脚步一顿,保持着和杨季华的距离,眼睛却随着她手上的灯而动。
杨季华笑了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灯,“你很在意?你这房间的布置都很清简,只有这个琉璃灯,做工很是精致繁琐,不像是你的喜好,可以告诉我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这与姑娘无关,请姑娘出去。”宋逸侧身让开一条路,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不说,我就不出去。”杨季华毫不客气地在他的书案前坐下,举起灯观摩赏玩着,“这灯很别致,不像你一个大男人会喜欢的,更像是我们女孩子的喜好,看你这紧张的模样,莫不是你的心上人所送?”
风从窗户的缝隙钻入,琉璃灯的灯穗微微晃动,料峭寒意也吹醒了出神的青年。
宋逸瞳孔微微动了动,面上无任何异色,他摇摇头,正色道:“姑娘莫再妄加揣测,此灯乃在下于上元夜解灯谜所得彩头,不与任何人有关系,请姑娘慎言。”
杨季华眉梢一挑,笑道:“既然是你自己赢来的,那这个灯我也很喜欢,你可不可以送给我?”
宋逸脸色越来越阴沉,冷冷反驳道:“男女私相授受,成何体统?请姑娘自重。”
杨季华看着他那反应,被斥责后,不仅不恼,反倒一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既懂得男女不该私相授受的道理,想来这灯的确不是某家女郎所送,既是你的心头所爱,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非要不可。”
宋逸不回应,只冷冷道:“请姑娘出去。”
杨季华不以为意地一笑,把灯给他留在了书案上,翩然而去。
宋逸行至书案,提起琉璃灯,一寸一寸检查着,确认没有损坏之后,悬起的心终于落地,他松了口气,复又将灯挂到了灯架之上。
宋逸再走出房间时,杨季华已经离开了,刘氏在堂上收拾着茶具。
宋逸上前帮母亲收拾着,对她道:“母亲,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频频来我们家中拜访,对她的名声不好,对我们亦不好。”
刘氏倒掉冷茶,道:“我看这杨家女郎就挺好的,你既然担忧她的名声,何不就应允了婚事之请?”
宋逸摇摇头,“孩儿之志,母亲最是清楚,父冤一日不昭雪,孩儿便守孝一日。”
刘氏劝道:“可你如今不成家、不出仕,能靠什么为你父亲昭雪冤屈?”
宋逸默然不言,良久,他抬眸,目光看向远方,屋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圣朝定会体察忠情。”
*
式乾殿。
东斋沉香袅袅,消除着潮湿初夏的雨气。
齐王萧景手执奏表,在殿上来回踱步,与萧昱争执着什么。
“这李建跟前岛夷王不是一类人,此人狼子野心,如今对我朝称臣,无非是因为刚刚篡位,国内人心不稳,需要时间安抚人心,可等李建一旦坐稳了王位,势必要翻脸不认人。”
萧昱沉思道:“打仗讲究的是师出有名,如今岛夷政变,虽是极佳的用兵时机,可跟岛夷开战,就要用齐州兵力,驸马才去齐州不久,还未完全掌控东府军,实不宜对外作战。”
“辽东边境一带常年受岛夷侵扰,原先我们谋划让驸马入主齐州,就是为了解决辽东的问题,如今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失了时机,等岛夷喘过气再打就迟了。”
“辽东边境的问题,我跟你一样想解决。”萧昱将手上的奏折扔到案上,“你知道是时机,朝臣也知道是时机,远在齐州的长姐和驸马心里更清楚,届时辽东开战,定是要驸马挂帅,可你看齐州那边有动静吗?”
萧景闷声不语。
“要是能打,驸马早就上书请战了。”萧昱耐心劝道:“齐州没动静,就是因为驸马自己心里都没谱,齐州文武上下,兵力数十万,不是朝夕可控,若是人心不齐,强行开战,也不过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萧景继续沉默着。
殿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萧景撩起衣袍坐到榻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雨,情绪渐渐平静。
萧昱给他斟了一杯温茶,“我知道你着急,可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不是对外打仗转移矛盾,齐州的问题,才是刻不容缓。”
萧景摇摇头,没有接茶,“时辰不早了,臣该告退了。”
萧昱点头,没有多挽留,“好,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齐王离去后,式乾殿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