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廊,进了花园。
他沿着那堵砌在院子中间的高墙继续往前走,看到那座矗立在假山石上的凉亭时,果然于月影婆娑间,瞧见了一抹艳色。
云澄那样子,显然是喝高了。
亭中桌上摆了几盘子菜,她却拎着个酒坛子趴在假山石上,手里捏着几颗炸花生米,碾碎了扔进下面的荷花池里喂鱼。
她一个习武之人,加上又在高处,即使喝高了,各种感官相对迟钝,也是从祁文晏甫一出现她便瞧见了。
只是她不想动,也懒得动,就只当他不存在,继续一边喝酒一边喂鱼。
这凉亭只有一个阶梯入口,刚好在她的院子里。
她今天不想理他,以为依着他那个寡言冷淡的性格,过来转一圈,遭受冷遇了就会自行离开。
却不想,祁文晏不仅直直的走过来,沿着围墙,从她能看见的视野里走到近处她看不见。
云澄竖着耳朵听围墙这边,墙根底下的动静。
动静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她正疑惑时,那位初次见面她甚至都以为他弱不禁风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足尖点着假山光秃的石壁借力,身轻如燕的蹿了上来。
离地三丈多高的亭子,他落地都是稳稳的,就跟抬脚走了个台阶似的。
靠!
这货他扮猪吃虎来着!
云澄的酒意瞬间便醒了三分!
她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甩手就将手里酒坛子朝祁文晏砸过去。
第275章 我愿意叫你知道!
果然,下一刻,这酒坛就被祁文晏稳稳地接住。
他提在手里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大半坛,就顺手从桌上取了个没用过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然后,坐到了石凳上。
一边背靠着桌子饮了口酒,他才一边重新抬眸看向云澄。
他也不说话。
神情带着寻常的那种寡淡与平静。
云澄今日在家,脱下甲胄,只穿了件不带半点装饰的胭脂色长袍。
只她该是沐浴过后才出来的,一头长发披散。
此时,她半盘膝坐在一堆乱石中间,姿态戒备,仿佛准备随时暴起与人拼命,瞪着祁文晏的眼神也是虎视眈眈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
眼见着祁文晏对她似乎并无恶意的模样,她表情这才慢慢趋于平和,只还是明显不悦的质问道:“你居然会武?”
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是深藏不露!
祁文晏姿态随意的饮着酒,容色淡淡,也见不出撒谎被人戳穿的心虚与窘迫。
他只是气定神闲的道了句:“这世上,谁人还没有一两件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
这话里有话,落在云澄耳朵里,指向便十分明显。
他以前是未曾跟任何人表露过自己身怀绝技这件事,就一如——
云澄一直以来也都隐姓埋名,隐藏了身份混迹军中的!
云澄不是那种太过自以为是,并且随意低估别人的姑娘,两人比邻而居这些天,虽然面上祁文晏一直也没揭破什么……
可她心里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对方该是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最不济,那也是所有怀疑,他只是秉承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未予点破罢了。
祁文晏拿这事儿来堵她的嘴,云澄接受。
她态度上随后就松弛了几分下来,只是心中依旧不悦,就仍是没好气的冷嗤一声:“既是秘密,那你不继续藏好了,现在露给我知道?”
她抖了抖袍子,站起来。
实在是酒量好,虽然已经独自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她站起来,身形也是丝毫不晃的。
祁文晏依旧泰然处之。
他浅浅的勾了下唇,语声淡然:“我愿意叫你知道。”
这话说的看似随意……
云澄质问时,甚至都有想过他可能的回答,他应该反问一句“难道你要拿这种事做把柄去举发我”?
秘密之所以可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当做是把柄!
祁文晏这话说的随意,云澄却也不傻,当即便也听出了其中的几分言外之意。
她本是士气高涨,认为自己好歹算是掐着祁文晏的什么把柄了,即便祁文晏会武这本身并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并且她也没有真的打算拿这事儿挟制他什么,但总归两人交锋,她底气足,更占着上风。
然则——
祁文晏这轻飘飘,又仿佛十分顺理成章的一句话,却登时将她整不会了。
她诧异的看着他,微微的愣了下。
祁文晏亦是不避不让,直直回望过来。
他的目光里,并没有染上任何暧昧不明的情思,却也就是那种认真到了极致的坦诚,仿佛更像是一种十分鲜明而坚决的态度,在昭示着他这话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