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羞恼,因她口气不好听,更因叫她说中了。本来只是由着一股子冲劲摸索,这下真发了狠,绕在她背后的手臂缠紧一发力,利索引腰翻身,上下斗转,转眼就将她压在榻上,一面防她抗挣,眼明手快勾起她两只腕子,在头顶扣住。
张才人后脑勺磕在软榻上,震得头晕眼花,还不忘提腿踹他,“您别逼我厌恶您。”
官家吃痛,略撑开一点距离俯视她。脑袋不太清醒的人,听话只能听一半,“你果然厌恶朕......”
闷声闷气的抱怨,还带了点儿委屈。官家没再动作,张才人终于肯抬起视线看他。
殿里灯燃得很亮,从官家背后的榻桌上投过来,澄黄晕影笼在他面上,挺拔俊朗的轮廓泛起层柔光,渐渐与她记忆最深处那张脸重合了。
这样看真是像......情到最浓时,忍不住在她耳边带出深抑的眷恋,一声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就那么兵荒马乱的一回,痛楚都掩不住极乐的契合,也够她记一辈子。
真是太久了,她从不允许自己去回忆,因为回忆不过平添绝望。可眼前这张肖似的面孔毫无预兆地将心防击碎,久远的情浪奔涌而出,依旧能席卷她沉溺。
她蓦然仰起头,主动去吻他,“我等你好久......”
第4章 她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
第二日一早,张才人是给热醒的。
很少有的事。她向来寝食规律,朝云殿上下侍候的人也从没换过,早熟知了她习性,按道理,绝不会忽然烧错了炭火。
她侧身向外卧着,慢慢瞠开眼,还有些茫然,回过神来,忽觉颈上有细密的湿腻往外渗,心口沉似有千钧重压。
张才人垂目,身上赫然横了只胳膊。
明黄的寝衣,大约是整夜辗转得放肆,袖口松散胡乱撸得老高,白生生的皮色敞着,在深冬幽暗的黎明里直晃人眼。
张才人只一瞟,昨夜的记忆完整袭来,立时头疼地阖上眼。停顿片刻,终于忍无可忍似的,小心翼翼地转了个方向,空出手来拎着胸口那只腕子,往里侧移回去。
她不愿多看,可离得近,那只骨节分明的腕子还是避无可避地装满了视野,瞧着瘦削,没想却挺沉。
屏息凝神好半天,张才人终于将那只手臂甩回去,暗暗松口气,复转过身,仍背对着他。实在口渴,想唤人,又怕闹出响动,没得吵醒他,只好按捺着,强压干涩。
怪道呢,惯是她一人的睡榻上平添了个大活人,能不热么。
张才人不由又朝外挪了挪,忽然灵机一动,半支起身子,伸出手去勾住层叠的帷幔下摆,左右好一阵晃荡,企图引起值夜的女使注意。
结果女使没等到,身后冷不丁一道声音先将她击中了,“大半夜的,你作什么法呢?”
官家还是醒了。张才人一惊,肘间骤然失力跌回榻上,谁知官家竟眼明手快,抄起胳膊往她肩头缠绕,一把就往怀里揽,“怎么醒这样早?睡得不好么?”
官家眯瞪着睡眼,声口软和,整个人显出一点轻柔的少年感,君王的气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张才人听他发问,虽腹诽道还不是因为来了个不速之客,嘴上却还留着客气,敷衍着说还行。
“那就再歇会儿。”官家一垂头,便撞进满怀跌宕的深壑中,馨香温腻兜头浇下,睡意倏然散尽,呢喃着又要上下颠转过来,“不愿意歇息,就同朕做些别的......”
张才人适才不愿意惊醒了官家,就是不耐烦同他兜搭。昨夜是她纵性,官家腆着脸缠弄她,惊人熟悉的侧影,牵出旧日里的无限眷恋,她心一软,便放纵自己沉溺了一回。
可那是饮鸩止渴般的欢愉,长夜将尽,才觉出更大的虚空。说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但张才人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儿。
既然梦醒了,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吧,最好转头就忘了。
张才人冷静喊了声官家,一边双手撑住他胸膛格挡开,“五更天了,您今日不上朝?”
官家不依不饶,作势拨开她的手,一味要往丘壑深处蛄蛹,“你又诓朕......真要五更天,潘居良早来喊人了。”
张才人只好继续推,“真五更天了,官家不信自己去瞧。潘丞心中打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可君王不早朝,挨谏议大夫弹劾的是您,可不是潘丞,您心中得有数。”
......这女人真无情!官家心中顿生委屈。如此□□情,依旧不肯对他少加辞色,天还没亮呢,就要赶他走。
官家终于停下动作,直起腰,眉头一蹙,精利目光渐渐带上凉意,“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张才人,你把朕当什么了?”
“大清早的,您又说什么胡话?”张才人觉得莫名其妙,难耐嘴角一捺,“我当您是位勤政天子,好心提点您呢,不应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