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扬说别介,“真要跑,连皇后都一样能出宫,还在乎什么贵妃吗?您别折腾了,国丧里议这个,多不好看。”
官家嘴角沉了沉,“太后的丧仪不按国丧规格办。不辍朝,民间也不禁宴乐,宫中做个样子,二十七天后梓宫抬去帝陵,就算完了。”
范家犯事,丧仪规格大减,也算说得过去。千扬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又迟疑问:“太后会同先帝合葬么?”
官家蓦地停下脚步,抓过她的手腕就往甬道边上摁,凌厉地挑眉逼视她,“怎么?太后不入帝陵,要先帝身侧虚位以待,只等着你么?”
“您又发什么疯!”千扬没防备,一下子磕得后脑勺都疼,看周延邺那嘴脸,简直想咬下他一块肉,“下回光天化日下丢人现眼,您自己去,别带我一道。”
自知力气敌不过他,真就低头往他小臂上咬了一口。千扬算客气,没用全力,官家还是吃痛松了手,千扬顺势脱开他的制伏,拔腿就跑。
这下勤政殿也不想去了,索性掉头回朝云殿。官家见状就急了,长腿一迈,三两步追上她,不由分说揽过她的肩拉回去,“好了好了,别生气,朕说错话了还不行吗。”顺势往她脸颊上啄了下,连哄带骗拖她去勤政殿。
他还来!千扬扫了眼身后十来个内侍女使,一个个泥塑般垂眼瞪地,可哪能会真没瞧见?千扬气得去踩他的脚,“周延邺你烦死了!赶紧走,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甬道尽头是庆寿门,远远见一队禁军走过,她要是拔嗓子喊,叫他丢人是没跑的。官家无奈松了手,她一转身,他立刻抱住左边胳膊咬后槽牙,“碰到朕伤口了......啊!真疼!”
“骗人的伎俩多用就不灵了。”千扬嗤笑,并不买账。谁知道他转过身往她眼前一杵,左边肩头真有点滴血红洇出来。
竟是真的?千扬吃了一惊,气焰霎时矮下来,无奈扶住他,又转头吩咐内侍去传太医。官家还委屈上了,瘪着嘴控诉,“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朕?朕这两日很累,又伤着,你还见天儿地同朕闹,朕说什么你都要反着来......”
千扬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冲他翻白眼,“这能怨我吗?还不是您不打招呼就把人往墙上摁?动作大了还说我不体谅您,就算您是天子,也不能这么不讲理......”他又怨怼地望过来,千扬只能收了声儿,没太好气地埋汰他,“动不动就喊累,过会儿让太医给您开个方子补补。年纪轻轻的,这么虚。”
官家眉头拧成结,他很愿意证明自己,明明是她不给机会。
不过好容易才哄好她,这个话题只能暂且撂下。官家带着她往勤政殿走,低声求饶,“朕知道你的意思,先帝他被太后所害......如今再叫合墓,确实不合适。朕想过了,还是在帝陵外单独修园子落葬吧。”
千扬叹了口气,“您瞧,咱们好好说话不轻松吗?犯得着总是吹鼻子瞪眼的?您脾气得改改,总这样,我可不担待您。”
官家不满,可也只能憋着气往肚子里咽。满天下谁敢说不担待他?除了她再没第二个。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挑的女孩儿,跪着也得把她留住了。
过了晌午,官家又往外朝去议事。朝廷庶务耽搁了许多天,加上范家善后之事,政务堆积如山,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勤政殿。两人用过晚膳,方闲下来说话。
起先还泾渭分明地坐着,她看书,他也踅摸了一本册子翻着,手里盘弄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抬头瞥她两眼。千扬只装没看见,倚着引枕侧过身去,举高了书卷遮住脸,结果没多会儿,他就倒头往罗汉榻上一躺,枕到她腿上来。
这下没法儿当看不见了,千扬无奈垂眼,“官家有何示下?”
原以为他又要说些不着调的话,可并没有,官家郑重其事地唤她的名字,“今日有人给朕传了句话,朕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千扬问什么话,官家却踌躇片刻,挺难启齿似的,“是你母亲......那位阮夫人。”
千扬惊得不轻,“她竟然找上您了?真行啊,她还有上达天听的门路,可算我小瞧她了。”
她口气不大好,官家猜测她们大概有过不愉快,愈发犹豫了,“你别急,朕并没有答允什么。也不算什么门路,只是崇德门上的禁军来报朕,说有一妇人自称是昭仪失散多年的生母,想请旨见昭仪一面。按说禁军原不会理会这等事,两下就打发了,若再滋事,刑狱伺候。赶巧那时禁军统领打崇德门前过,因他见过你,觉得面容确实肖似,不敢擅专,这才往上报到了朕跟前。”
官家小心觑了眼她的脸色,“朕不瞒你,朕先前也着人查访过你母亲,想着若还在世,能叫你见上一面,也少一桩遗憾。可寻访了月余都没结果,朕今日听人报,立时让人去问向那位阮夫人问话了,原来是她一年多前便回了陈留,这才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