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雍苏醒的那一刻,梨霜小小的身子好似被抽空了,骤然跌在他怀里,连呕了几口血,将他胸前的衣服都染红了。
望着胸前的彩雀,时雍连忙坐起来,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眼眶赤红:“阿梨,是你,对不对?虽然我失去了意识,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人在为我哭泣,在喂我喝药,我知道,就是你!”
少年的泪滴在她脸上,滚烫灼热。
她心口似潮水涌过,酸楚又甜蜜,她想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可刚伸出手便醒了过来。
眼前漆黑沉寂,只有暗淡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衬得夜色越发晦暗。
她凝了凝,下意识拂上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泪珠的余温与湿意。
梨霜鼻尖陡酸,泪水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方才她梦到了一万年以前,她和时雍刚认识的那几年。
那时候,他们虽然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可他们相依为命,互相取暖,把彼此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
然而,那只是过往了,因为银川早就不记得了,在他重归天界的那一刻,他就不记得了...
喝忘川水的是他,将她赶出重华宫的也是他,一万多年了,只有她还揪着那段往事还死死不放。
高高在上的神仙啊,凡界种种当真如此虚渺,不值得记挂吗?
昏暗的光线映在她身上,照不清她的面容,只有她颊上的泪泛着幽光。
她抱着双膝,默然地坐着,直到黎明破晓,晨曦透过雕花窗棂照进屋内,她都没有动。
光影缓慢地移动,从地面照到床榻上,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如玉石落泉般清跃。
“梨霜,你起了吗?”
听到声响,梨霜机械地抬起头,却没有出声。
“梨霜?”
“我、我起了。”
女子摸了摸眼角,连忙下床,可她用一个姿势做了整夜,下本身都麻木了,刚着地便摔倒了。
“咚!”连床畔的矮凳也被她绊倒在地。
“梨霜!”
门外的声音陡然升高,下一刻,昊京便推门而入,急匆匆跑到床畔,将她扶起来,满脸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梨霜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腿麻了,没事。”
昊京本想问她好好的腿怎么就麻了,见她眼中布满血丝,眼角乌青,顿时明白了,他抿了抿薄唇,眸中浮起一丝暗涌。
“好吧,那你先在这休息片刻,等会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梨霜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司命大人,我自己就是仙侍,哪能再让别人伺候我。”
昊京看了眼胳膊上的手,莞尔道:“你在我司命府便是我的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你总知道吧?”
“可是...”
昊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别可是了,你且安心在这住着,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好。”
梨霜点点头,此后便在这住下了。可她一心记挂银川帝君,便时不时偷跑出去,在他常去的地方候着,只为能多看他几眼,哪怕只远远看个背影也成。
有次她不甚踩断了一截枯枝,银川似是有所察觉,微微侧了一下头。
她心中一紧,连忙躲在树后,可银川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却发现他方才所立之处,除了一方石桌,已空无一人。
她眸光微黯,下意识走过去,却发现石桌边上有一颗白玉棋子,上面还刻着精美小巧的花纹,似是沉香花。
沉香花...
重华宫里有棵沉香树,乃银川的师傅紫女神女亲手所种,如今棋子也刻着沉香花,也许银川帝君对他师傅并不似传言的那般无情吧...
沉吟了片刻,她将白玉棋子捡了起来,当宝贝似的摩挲端详,入手温润,似乎还留有他指尖的余温。
正要揣回怀里时,那棋子突然脱手向东飞去,她一惊,下意识去抓,却看到不远处的湖畔,银川帝君端然地立在那里,清峻的面容笼在晨光中,似寒玉般清冷。
而棋子也飞入他手中,他没有言语,只冷冷睨了她一眼,便漠然离去。
望着他冷傲的身影,梨霜心头似被针扎一般,泛起细密的痛意。
不过一枚棋子罢了,他却如此珍之重之,难道...
仿佛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眼眶一酸,连忙摇头,摸着泪朝圆外飞奔。不远处的花林里,银川帝君脚步微顿,朝后斜睨了一眼,面上依旧冷漠无波,尔后化作尘烟不知去了何方。
回司命府后,梨霜在屋里闷了半日,连饭都没有用。昊京便带了食盒过来,可她勉强用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望着她落寞的样子,昊京无声地叹了叹,尔后绽出一抹微笑:“你到天界已有三百年,想来很少去下届吧,不如我带你下去散散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