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区区一个林世仁,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原本也就是萧寻初的朋友,与她谢知秋何干?不说他命大没死,就算真死了,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牺牲自己,去与位高权重的齐相为敌?
只是——
“萧兄,对我们寒门之人来说,科举便是唯一的翻身之路。”
“待我今后有了余财,我也会腾出一笔钱来,去资助那些像我一样的贫穷孩子。”
“好诗好诗!不过……还是我的好友萧寻初写得更好些。他这回竟只得了第二名,真不知道第一名的文章得好成什么样啊!”
林世仁本不是什么坏人,他若不是欣赏她的诗文,下意识地当众夸赞她,又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当真就要这样,束手无策地呆站着,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谢知秋眸色暗了下来,幽黑如潭,深不见底。
不过,她与秦皓聊得差不多了,倒可以就此告辞。
两人互相作揖。
秦皓似乎觉察到她神情不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萧寻初。”
秦皓唤住她。
“你若真心喜欢谢知秋,还是放弃她吧。”
“我之前……看了你的文章,我承认,你颇有些才华。但从先前的对话来看,你对官场不能说全无了解,可总体涉世未深。”
“你其实没那么适合做官,家境情况又复杂。谢妹妹嫁给你,会比嫁给我面临的风险多得多。”
“相比之下,我父亲或许不及你父亲声望之高,但四平八稳,谢妹妹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她,必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富贵安平。”
谢知秋定住步子。
她似乎有所踌躇,静了一瞬,才垂眸道:“或许是吧,她在你身边,大概一生都不用经什么风浪,也不需要克服什么太大的困难,只要舒服地住在家里,为你生儿育女,等你步步高升之时,成为你身边一个共享荣华的小小名字就够了。”
秦皓颔首。
倏地,谢知秋回过头去,坦率地逼视他。
谢知秋问他:“不过谢知秋本人的意见呢,你有没有问过她,她自己想要的,是这样平稳安全的人生吗?”
秦皓一愕。
猝不及防迎上对方这双眼睛,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萧寻初”的这双眼眸,镇定得令人生畏,简直像随时会被对方找到什么破绽。
对方没有等他回答,只对他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第五十九章
却说, 谢知秋回到将军府,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眼神晦暗不明。
她明明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 明明已经知道有人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难道仍旧要装聋作哑、忍气吞声?
退一步说,即使她真的忍下来, 就能像秦皓想得那样, 万事无忧了吗?
林世仁已经在齐宣正面前提了她的名字, 还是对比着提的……
谢知秋不认识齐宣正其人,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性格,但是光从林世仁的手被打断这桩事上来判断, 这个人的心胸恐怕宽大不到哪里去。那他会不会一直惦记这句话, 对她这个实际上不在场的人,也出什么后招?
再说,林世仁之所以遭此横祸,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为她说话……
谢知秋不是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尤其是明知有风险的时候,与其任凭尖刀隔着雾悬在头顶, 她宁愿先下手为强,化被动为主动,去掌控主导权。
可是, 现在就大大刺刺把自己暴露在齐宰相面前,无疑是鲁莽之举。
绝对没有赢的可能性不说, 一个不好, 说不定还会牵扯萧寻初全家。
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之策……?
归根结底, 她不可能真对根基深厚的齐相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影响,但是, 哪怕只是猝不及防绊对方一个大跟头、让对方无法事事如愿,于谢知秋而言,也算是出一口恶气了!
谢知秋以指节轻点嘴唇。
然后,她开门唤来五谷,对对方耳语几句。
五谷大吃一惊:“少爷?!”
五谷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萧寻初”这个人一般。
谢知秋淡然如初,只道:“这事我一个人处理太过吃力,麻烦你去告知父亲与母亲,我想与他们商量一下。”
秦皓说得对,她对朝堂的事,了解还是太少了。
与其一个人盲人摸象,不如向比她更有经验的人请教学习。
在朝堂的权谋上,萧将军或许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至少肯定比她知道得多。
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萧将军与将军夫人是她的父母,是最不会害她、最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