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聿炎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去。”
“你都快三十九度了,再烧下去会烧坏脑子的。”谢禾突然感到心烦,也不知道是在担忧他的病情,还是在忧心自己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靳聿炎还是摇头,半蜷着身子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谢禾撑着脑袋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总不能和一个病人过不去。于是他翻遍药箱找出了两颗退烧药,去厨房接了一杯热水,重新回到床旁。
“药给你拿来了,吃吧。”谢禾把玻璃杯搁在床头柜上,一把拉过靳聿炎的手,把两粒退烧药放进了他手里。
靳聿炎带着一层薄茧的手心此时烫得厉害,也没有力气捏住这两粒药。
“算了,还是我喂你吃药吧。”谢禾一时心软,语气也柔软下来。
他弯下腰把靳聿炎从床上拉了起来,在他的背上垫了两个软枕头。
突然,耳旁传来微弱而又沙哑的一声□□。
谢禾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不由地感慨道,这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
他捏住靳聿炎的下巴,把两粒药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将吹凉了的热水递到他嘴边,像是哄小孩似的哄他:“喝吧,一口气把药吞下去就不烧了。”
谢禾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又亲眼看着他把药吞了下去,还捏着他的下巴在他的嘴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这才重新把人塞回了被窝里。
就在靳聿炎躺到床上的瞬间,一声痛苦而又轻微的声音从他嘴里溢了出来。
谢禾撇了撇嘴,心想这大少爷还真是矜贵,不过就是发个烧,怎么比林黛玉都要憔悴。
他站在床旁,伸手抹掉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好了,那你安安心心睡觉吧,睡醒了烧就退了。”
靳聿炎蜷缩在被窝里,一张俊朗的面容烧得通红,两道眉毛也微微皱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谢禾听不清他说什么,也懒得去猜他心里头的想法。他未经许可就突然登门拜访,还偷偷调查到自己的家庭住址,自己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地照顾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谢禾这样想着,转身便离开了卧室。
门锁扣上的啪嗒一声传入了靳聿炎的耳朵里,他昏昏沉沉的大脑已经无法转动,嘴里却还在低声呓语。
“谢禾,谢禾......”
*
晚上,谢禾在看完了一部长达三个小时的超级英雄大片后,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他揉了揉眼睛,拿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喝点小酒。
就在他点好了外卖,丢了手机准备继续找电影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卧室里还有一号病人。
谢禾顿时有些心虚,立马跳下沙发趿着拖鞋直奔卧室,冲到了靳聿炎边上。
他伸出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好烫!好像比之前还要烫了不少。
谢禾急得挠了挠后脑勺,立马把温度计塞进了靳聿炎嘴里。在等待的间隙里,他心烦意乱地床旁来回踱步。
这退烧药怎么不起效果?要是他真的病倒了怎么办?要不把他送去医院?
谢禾正纠结着,拿出体温计一看,眼皮子猛地跳了两下。
“靳聿炎,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说着便一把拽起了靳聿炎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靳聿炎哑着嗓子说:“不去。”
“你都三十九度五了,再烧下去要烧成傻子了。”
靳聿炎本来绵软的四肢突然有了力气,他一把推开了谢禾的手臂,向后一倒躺回了床上,像只熟透了的虾米似的弓起身子。
“靳聿炎!”谢禾生气地吼了一嗓子,指着他的后脑勺就要骂,可是话临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我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看在他还舍命救过我一次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他一个晚上吧,就一个晚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和靳聿炎一般见识,转身去浴室里接了一盆凉水。
“喂,你把衣服脱了,我用凉水给你擦擦。”
靳聿炎躺在床上没动。
谢禾无奈地把毛巾往水盆里一丢,弯下腰亲自去扒他身上的卫衣。
他刚刚拉起衣服的一个角,一只滚烫的大手就盖在了他的手上,像座大山似的压得严严实实。
嘿,还挺有劲儿!
谢禾咬了咬牙,拽着衣服一角用力往上一扯。靳聿炎到底是病了,坚持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无力地松开了手。
霎时,透着鲜红色血迹的白色纱布出现在谢禾面前,这个意想不到的画面像是炮弹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视野,将他彻底震慑住了。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像是宕机了一般,愣愣地张着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他记忆之中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如今却伤痕累累地倒在他面前,脆弱而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