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林为了给朱瞻基续命,不知道翻了多少医书,眼下青黑,一日也就睡两三个时辰。
景舒闭了闭眼,朱瞻基多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这也算是老天怜悯,生命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朱祁钰再舍不得亲人,可也还是只能含泪挥手送别,送到交趾和云南的交界处时,他便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回京的路上,短短两个月,朱瞻基便吐了三次血,等到了紫禁城,便晕死过去一回。
紫禁城里人仰马翻,跟着回来的朱见济倒是成了小透明,不过朱见洲很喜欢他,主动让他和自己住。
堂兄弟刚见面,感情便能这么好,倒也算是好事了。
太医们辛苦一夜,到底还是把朱瞻基的命又给拉回来了。
朱祁锦吓个半死,表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许朱瞻基再踏出宫门半步,必须好好歇着养病。
“你跟谁说话呢?”朱瞻基无语道:“到底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没大没小的,还想软禁你爹啊。”
还不许呢,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儿子也能管老爹了?
“儿子也是为你好。”景舒嗔道:“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你说你也是当好几年爷爷的人了,怎么就不能稳重些,还跟年轻时一样。”
任性!嘴碎!
“娘子。”朱瞻基倒是没顶嘴,而是轻声地要求道:“你让画师来给我像吧,就是挂在墙上的那种,你就在旁陪着我,好不好?”
第466章 躲是躲不掉的
帝王临死的时候,都是要画像的,因为将来得挂在奉先殿内,供后代儿孙供奉祭拜。
他这辈子还没画呢。
如今时间也到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景舒:“……好,我陪着陛下。”
还能说什么呢,确实是应该画像了。
再不画,您老人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从床上起得来,让人家画师画了,总不能躺着画吧?
画师今年大概有六十岁了,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自己老师,给年迈的太祖皇帝画过像。
还记得那时候,他老师接到召见,腿都吓软了的模样,可他年轻,什么都不怕,懵懵懂懂地就跟着老师去了。
太祖皇帝看起来很和蔼,一点儿也不凶巴巴,还和老师和自己唠嗑呢,今年多大了,娶媳妇儿了没有?
他回答得非常自然,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赢得了太祖皇帝的称赞,还笑着说他比他师父强。
可后来,自己又给太宗皇帝画像,那时候他才明白,师父当时的感受,那是太宗皇帝最后一次出征的前夕。
他内心的预感非常不好,帝王却丝毫没往心里去,只轻飘飘地让他把自己给画霸气点儿,否则就要把他带走。
给他吓得,差点就想跪下磕头,好在最后的结果太宗还算满意,这一关才算是过去了。
也是,太宗皇帝爱吓唬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可你要他说出,真的无缘无故被杀的,他还真说不出来。
给太宗皇帝画后,才过去一年呢,又给仁宗画,现在嘛……
额。
他继续带着学生,给面前的宣德皇帝画像。
他在短短的四十六年的时间,总共画了四位皇帝,这种心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五……
呸呸呸!
哦,建文皇帝肯定是不算的。
他失踪的时候正值壮年,那四年也没找他们画过像,自然而然的,也就不包括在里面了。
朱瞻基轻声道:“你先给朕画一幅,再画一幅帝后图,朕要和皇后,共同入画,明白吗?”
他要把帝后图,放在棺材里,永永远远陪着自己。
夫妻这么几十年了,景舒抬眸,只不过一眼,就明白了男人的想法。
她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男人的行为。
她本想说,人死如灯灭,搞这些东西也没有用。
可而后又想着,这是人家的念想,不过一幅画而已,何必要扫兴呢,她又不是补刀大神。
画师技艺还算高超,画好后,起码朱瞻基看着画还是满意的。
只是景舒却有些不满意:“吾的脸哪有这么方?”
她脸比较小,可在画师笔下,脸居然成了方形。
不是说不好看,问题是你不能不写实啊是不是?
“回娘娘的话。”画师立马解释道:“女子方脸视为端庄大气,不管是民间还是宫中都以方脸为荣。”
“我朝高皇后、文皇后、昭皇后画像皆要求方脸,如今已是定例……娘娘若是不喜,臣改就是。”
他有些委屈,这也不能怪他,大家都这样画不是么?
这么想想还真是,明朝皇后的画像,那些皇后的脸,是一个比一个方,这是端庄大方慈祥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