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的脸颊更红了些,他抵不过,只好告饶:“好好好,依你就是,再别闹我了。”
其实他当时想着,他要比自己的宝贝大六岁之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先他而去。他得早早的物色一个臭小子,给傻圆圆当儿子,免得将来傻圆圆孤单。
他那时叫林远圆圆,虽说跟他的名字不无关系,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初次见到林远时,十分惊奇,怎会会有小孩这么圆却又如此可爱,仿佛长在了他的心上。
林远那个时候整个小身子都是圆乎乎的,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摸上去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柔软,脸部轮廓也是钝钝的,而那双圆圆的杏核眼盯着他的时候,仿佛他眼里就只装下了自己一个人。
犹记得当时他还傻乎乎地冒出来一句:“妈妈,我们把这个弟弟抱回我们家养吧?”
她妈妈当时朝沈阿姨笑的前仰后合:“莲芳,这还是我家这臭小子第一次这么喜欢小孩呢,要不是你生的是个儿子,我今天一定要同你将这门娃娃亲定下来!”
他后来同林远在一起时,总觉得林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软软的,奶呼呼的,几乎见不到棱角。
他合该是一朵珍贵的花,或是圆头圆脑的小猫,被自己养在漂亮房子里,精心呵护。
而不是,变成如今这样。
孟宇峥回想起刚刚匆忙之中见到的林远的模样,他两颊上曾经代表年少时光的婴儿肥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棱角,他的脸本就不大,而今越发衬的那双眼睛大的可怕。他又记起双手刚刚抓过的那副肩膀,单薄得让他几乎溃不成军,差一点就要拥入怀中。
林远过的不好,他该庆幸的,看,在那样毫不犹豫的甩了自己之后,他也没能过的多好。
这就是惩罚,他离开自己的惩罚。
孟宇峥扯起嘴角,转身往车边走去,忽然“哐当”一声响,他一怔,看向脚边。
那是一块不知从哪儿来的碎玻璃,上面正泛着鲜血的颜色。
他忽然一手砸上车身。
孟宇峥,你已经三十二岁了,究竟还在纠缠些什么?
孩子已经在他的肩头睡着了,林远坐在靠窗的公交车上,怔怔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他抱着孩子,像是怕戳破了什么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他竟然,真的见到他了。
他从未想过能再见到孟宇峥,一刻也没有。
他有多庆幸再见到他,就有多害怕再见到他。
“小林老师,你接孩子回来啦,今天好晚了哦。”同小区的阿婆笑着跟林远打着招呼。
林远只匆忙点了下头,他如今实在不想发出声音来,好在阿婆并没有在意。
他久久地站在房门前,直到怀中的孩子动了动,他才如梦初醒,他自嘲,林远,你在期待什么?在那样惨烈的分手之后,孟宇峥他,又怎么会像从前般待你呢?况且,他也不过是说了两句难听的话罢了。
况且,对自己来说,还能再见到他,能再一次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已经是命运莫大的恩赐。
命运向来对他不公。
他将孩子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替他盖上小被子。
他这时才觉得小腿上隐隐作痛,他低头看去,竟有血流出来,他怕吓着孩子,连忙走到客厅里边去。
他坐到沙发上,卷起裤脚。伤口在小腿侧面,不深,却很长,看起来流了不少血。他拿起酒精往伤口倒去。
真疼啊。
林远眨眨眼睛,一颗泪珠就那样滚落下来。
真的好疼啊,孟宇峥。
孟宇峥,孟宇峥,孟宇峥,
阿峥。
我的阿峥。
煎蛋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已经可以闻到香味了。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课,林远难得起的晚了一些。
他如今在一所国际小学当钢琴老师,生活虽说艰辛了些,倒也不至于拮据。
“爸爸,”林远感觉自己的围裙被扯了扯,他连忙将已经熟了的煎蛋盛到盘子里,关了火,转身就见到自己的儿子正睡眼惺忪的盯着盘子看。
他失笑的摸了摸小宇的头:“宝贝洗漱了没有?洗漱之后才能吃饭哦。”
小宇却朝他撒娇:“爸爸陪我洗嘛。”说着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却不妨蹭到了腿上的伤口,林远没忍住嘶了一声。
小宇却被吓了一跳,连忙放开自己的手,他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可怕的叔叔,红了眼睛,眼看就要哇哇大哭:“爸爸,你怎么了,你被昨天那个坏蛋打坏了吗?”
林远心中一酸,他想对小宇说,那个叔叔并不是坏蛋,可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将小宇抱起,哄他道:“爸爸没事,小宇不哭,爸爸抱我们小宇去洗漱好不好啊?小宇乖,小宇是个大孩子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