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隽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是为了得到林氏?
孟宇峥问林远:“这事,你同你爸说过吗?”
林远抬起那双明亮的杏眼,眼中写满可怜。他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说道:“我爸爸很信任我舅舅的,况且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孟宇峥点头,他也明白让林洪接受他当亲儿子养了多年的妻弟,实则是个白眼狼,着实难以接受。
怪不得林远这几天心神不宁,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远轻轻眨了眨眼睛,说道:“有次我回家时,不小心去了舅舅房里,正好听见他打电话提到了这件事。”
居然这么巧,孟宇峥有些担心:“那他应当没有发现你把?”
“当然没有!”林远忽然提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心虚。
孟宇峥当即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
于是他复又垂下眼睛,丧丧地说:“好吧,他当时是看见我了,可他那时已经挂电话了,而且我当时也表现的很自然。”
这小傻子。
恐怕沈隽早就发现了,他还傻傻地跑去跟踪,若沈隽真想做些什么……孟宇峥一阵后怕。
他对林远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就好,你再不要像今天这样莽撞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圆圆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
林远心情忽然低落起来,他蜷起身子,竟又显现出几分落寞游离来,“我不明白,舅舅他,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为了林氏?可是关于继承林氏集团,我早已同爸爸说了多次,我志不在此,在管理公司方面,舅舅不知比我好了多少,爸爸也快要同意,他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来?”
听林远说出这样的话,孟宇峥觉得心疼,他此前只以为林远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公子,没想到他却想了这么多,也早早地在心里对他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他起身,走到林远身旁。
林远自动靠到他怀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宇峥只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背。
林远忽然对孟宇峥说:“宇铮哥,我给你弹首曲子听吧。”
林远的钢琴弹的很好,好到孟宇峥觉得他应当去学钢琴才对,可惜他是林家的独子。
林远是个很乖的小孩,即使他在钢琴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可还是听从家里的意见,去学了金融。
也许他小小地挣扎过吧,孟宇峥不得而知,只不过不知道从哪天起他便很少再弹起钢琴。
孟宇峥在公寓二楼单独设了间琴房,不过几乎就是个装饰品,而如今他终于有机会斜倚在门前,听琴声响起。
林远好看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中起伏,是一首舒缓却莫名悲怆的曲子。
略微昏暗的灯光打在他如今初具棱角的脸上,垂下的眼睛与抿着的嘴唇都诉说着它们主人的不开心。
这是林远几乎不会展现于人前的一面,琴声里淡淡的悲伤与阴郁几乎要压的孟宇峥喘不过气来,他从来不知道,总是对他撒娇的林远,心中竟有如此多的难过。
他看着林远单薄的脊背,现在十分想上去将其拥在怀里。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知道,有些情绪不是别人能排解的了的,只能等自己想通。
孟宇峥对自己如今的束手无策感到一阵挫败。
在这压抑的氛围里,孟宇峥忽然记起,林远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
沈莲芳本来就有些柔弱,生林远时又大出血,好容易才把身子将养起来,但到底伤了底子,常年体弱多病,到林远5岁那年,便拖着病体永远地离开了她的家人。
那时他刚满13岁,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想到再也见不到隔壁温温柔柔的沈阿姨,觉得是极恐怖的一件事。
他的圆圆弟弟当时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问他:“阿峥哥哥,你知道我妈妈去哪里了吗?妈妈昨天跟我讲,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等圆圆长大才能再见到她,阿峥哥哥,你知道怎样才能长大吗?”
他当时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完善这个善意的谎言,他只能干巴巴将妈妈平时跟他说的那些话机械地对林远进行重复。
怎料刚听完他说的话,豆大的泪珠就从林远圆乎乎的小脸上滚落下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十分懂事,哭也没发出半分声音,只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可是,可是我昨天有在好好吃饭睡觉,可我现在还没有长大,”他说着,用肉肉的小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但是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那种手足无措的情绪,孟宇峥至今还铭刻于心。
时至今日,孟宇峥已记不清太多的细节,只是那双盈满悲伤的眼睛,便从那时,住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