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不敢再在他面前露面。君浥尘实则已经忍痛许久,自从几个月前挖出混沌珠,胸口的伤便再也抑制不住开始溃烂流脓。
龙都有逆鳞,此处更是魔尊致命之处,君浥尘却甘之如饴。
这些也不过只是珞珈受过的而已,如今要他再来受一遍罢了…..
他又忆起活泼生动的小狐狸,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那头的云珞珈却始终没有放下心来,施粥一毕,他便想要寻着那人留下的味道找人,狐族都是嗅觉精明的妖族,一般人类的气味在一时三刻里都能找到,云珞珈无法跟踪此人的踪迹。
果真是不是一般人!
云珞珈眼眸大睁,若不是人,难道是妖?此人总之心怀不轨,不会专门到他这里就为骗一碗粥?
云珞珈担忧此事,便安排秋白找人去查。
日子一晃而过,云珞珈原本已经快要忘记此事,更许久没有记起君浥尘,可在某日夜晚,他竟梦到了君浥尘。
梦中的君浥尘头发尽白,笑着对他缓缓走来:“珈珈,该回家了。”
云珞珈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拼命摇头:“不,我不和你回去。”
出乎意料地,君浥尘竟然就此止住了脚步,他摇了摇头苦笑一番,随后转身离去。他去的地方太过熟悉,正是蓬莱山那片湖泊——他死去的地方。
湖水慢慢淹没了君浥尘的腰侧,可他依旧毫无所感似的往湖心走去,云珞珈这才慌了:“君浥尘!你去哪?你别过去!”
因为他知道湖底有多冷,有多黑,即使再恨君浥尘,他也不想看见那人一步步走向深渊。
“君浥尘!你回来!”小狐狸连忙跑去拉住君浥尘白色的衣服,可那衣服像是空气一般,云珞珈什么也抓不住。
“我要去找他….”君浥尘疯了一般,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一步步走向湖中。
那湖中有什么,云珞珈清清楚楚,他汲着湖水任下摆全湿,拼命追逐仿佛要一头走到黑的君浥尘,大声道:“回来….你回来…”
直至最后一刻,他发现无论如何他也追不上君浥尘,那人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而后猛地一头栽进湖中,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云珞珈周身冰凉:“不!”
云珞珈猛地睁开眼,眼角早已湿透了,心脏还留在梦魇之中剧烈跳动,时至今日,云珞珈才真切懂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畏惧。
他害怕那片湖泊,那湖泊里有他的骨头。即使变成了青丘始祖时,他也从不敢回去那片湖泊。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生起想回去看看的想法。
想与过去一刀两断,便要直面恐惧。
云珞珈告诉了秋白他要离府几日。
秋白:“小少爷,您去哪呢?”
“去蓬莱。”
秋白一愣,江城离蓬莱近,若是以云珞珈的法力不过几日便能到达。
果不其然,未带一家丁的云珞珈三日后便到了蓬莱,蓬莱此处周山宁静,荒无人烟,烟雾缭绕,曾经这里却是一大修道仙宗的府阁。
再来此处时,云珞珈心中除了些深沉思绪以外,无其他所感,只觉时过变迁一片唏嘘。
待他爬到山顶时,一片绿水湖泊在他目前显现出来,依旧如同几百年前那般深不见渊,如同要吃人骨肉的怪兽。
云珞珈心中一梗——这湖下正埋着他的尸骨,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眼睛发酸。
没有人能够面对自己的尸骨,何况是以这样一种尸骨未寒的情景?就像一堆没人要的废铜烂铁随意丢在湖底,可这曾经是一条生命啊。
云珞珈不忍再看,转头之时,却被一幕吓得屏住呼吸。
不知何时,那湖边已经修筑了一间小屋,小屋周边有花有树,还种了菜园,栅栏之间小鸡小鸭在游戏,一片良辰美景之间,只见一个身穿素布麻衣的人,言笑晏晏地坐在树下,与另一人打闹玩乐,颇为亲昵地搂着那人的腰对他开怀极了,熟悉的桃花酿被打翻浸入草坪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云珞珈摇着头,泪水迸发而出——那人分明与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在这一瞬间,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冒出,相传世间有一种禁术名为相思骨。将已逝之人的尸骨融入佛前莲花骨之中,以花瓣为肉,以自己心头血为引,再练九九八十一天便有较小概率能使那人重新“活”过来,不过那活过来的人形同木偶,会不断重复自己的行为,行尸走肉只能满足怀念者的一方思念罢了。
千百年来,做成此法的人少之又少,更鲜少有这样的痴男怨女原动用此法满足心中遗憾。
可直到如今,另一个他出现在面前,明晃晃地告诉自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从这湖里捞出了他的骨头,做出了另外一个他,在这里满足自己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