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赵述惊骇之下急忙收招。他的锋刃几乎擦着白婴的脖颈划过,留下了一条极细的血痕。向恒登时目眦欲裂,恨不得劈了赵述。白婴及时抓住他的腕子,微微摇了摇头,他才恨恨地停下动作。
末了,白婴拿出鲛纱缠在伤口上,震惊许久的赵述此时也开了口:“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昔年将军府五人,述哥、楚尧、裴小五、苏昱,还有……我。”白婴上前半步,“今夜,还要在此多折损一人吗?”
她很清楚,眼下的局势,不适合再对赵述有所隐瞒。她身陷十六国的这些年,都护府定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太多的困惑摆在她面前,她必须得从赵述身上找到突破口。白婴这厢正组织言辞,寻思如何向赵述证明自己的身份。
然而……
赵述看她半晌,呢喃出声:“苏昱……苏昱……”
赵述捂住眼睛,急抽了几口气,又笑出声来,只是那笑意沧桑且悲凉,让人听了,连心尖儿都泛出苦涩。
“苏昱……哈哈哈哈哈……”
白婴咬了咬下唇,虽知不大合适,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述哥,你和苏昱……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赵述没有被她的话绕乱,一脸平静。
他提着剑走近,向恒也握紧剑柄如临大敌。白婴以为赵述是不信她的身份,刚打算收敛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先把证据摆出来。结果,不待她启齿,走到跟前的人弃了手中剑,如银白薄纱的月色下,在沙场征战了数年的男人眸中满是泪水。
白婴怔了怔。
赵述迟疑地抬起手,旋即轻轻地拍在她的肩头,喊出一个暌违八年的名字:“安阳……”
白婴喉中发堵,视线止不住地模糊起来。她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丝笑:“述哥怎么这么容易轻信于人。”
赵述跟着苦笑一声,收手道:“自从你被抓回都护府,府里的兄弟私底下不知议论过你多少次。你分明是十六国的女君,可你待都护的态度,委实令人不解,我们只能归咎于你居心叵测。但如果……你是安阳,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述哥……”
赵述抹了把眼睛,叹息道:“对于安阳来说,不管都护做过什么,她都会选择原谅和理解。旁人或许难以置信,但我晓得,你们二人之间……”赵述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世事弄人。那时,在天途关,我也曾一度怀疑过你是不是安阳,可这希望太渺茫,我是亲眼看见那一箭射出去的……”
“既如此,你不问问我别的细节,以免误入圈套?”
赵述想了想,摇摇头:“你若是假的安阳,刻意来接近都护,在你设局之前,可会仔仔细细了解都护的一切?包括将军府的旧事?”
白婴颔首:“自然要了解清楚。”
赵述意味不明地接过话茬:“那便是了,不会出现此等差错的。”
“什么意思?”白婴不解。
赵述没有回答,反而是看了看天色,凝重道:“你既已回到都护身边,为何不直言自己的身份?”
“我……”
“是因药人之故?”
“你果然知道了。”
话至此,赵述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瞟了一眼安静装聋的向恒,欲言又止。
白婴见状,忙不迭解释:“自家孩子,我奶大的,防谁都用不着防他。”
赵述晃了一下:“自、自家孩子?这么大了?都护他……他知道吗?”
这要是知道了,还指不定会疯成什么样……赵述单是脑补一番,都登时觉得,白婴隐瞒身份这件事,干得漂亮。
白婴的眼角使劲抽搐,顶着向恒想杀人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述哥,是他长太嫩还是我太显老?我的意思是,这娃是我带大的,无须提防。”
向恒当即抗议:“白婴,不准,说我,是娃!”
赵述拍心口:“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白婴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一度焦虑地揉眉心:“叙旧的事我们往后再说,先讲楚尧到底怎么了?”
问题抛出,向恒和赵述互望了一眼,都不再隐瞒,把各自的消息一一道出。
一炷香后。
三个人齐齐蹲在池塘边,三脸郁色。白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摸着下巴总结:“所以,都护府没有排查四明山脚的村落,也没有格外注意战俘的动向。反而把遂城之内的兵调空,只留了两千余人?”
“是。”赵述应道,“我们的细作也确实有话传回,叶云深近来有往博州进兵的迹象,所以李琼和王威,先领了军令,已带兵前往博州驻扎。而我和江安,则是被派往金州。都护及城中两千精兵,城外烽火台驻守的三千精兵,留守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