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兄长在说老将军吗?”
少年没有回答。
白婴与他并肩站了很久,她还没有城墙高,看不到城外的惨状,只能隔三岔五地听到哭吼声。到得最后一抹斜阳沉入远处山峰,少年唤来了副将小五,送白婴回去。
那一日,少年说:“安阳,恨我吧……连带他的份,一起。”
时过境迁。
再后来,白婴常常回想,已知那时楚尧下定了决心,要牺牲她。可后面的半句,她始终没得出个结论,楚尧所说的“他”,究竟指谁。
白婴在梦里都琢磨着这事儿,稀里糊涂地将过往人事都梦了一回。但思来想去,她也没弄明白楚尧的深意。
兴许是饮了酒,她这一夜没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一睡便到了天明。
次日早间,烘干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楚大将军叫了白婴好几次,白婴愣是抱着树不肯睁眼。楚尧没辙,又不想因她耽搁时辰,索性扛上这货直奔驿站。
白婴当然是求之不得,在楚尧的肩上睡得昏天暗地,恨不能把之前没睡的时辰全补上。她睡舒坦了,然而,这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
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她被楚尧绑在了一辆马车的车厢顶。
这是人干的事?
她双手双脚都被一条麻绳捆得扎扎实实,动弹不得。打眼一观,这麻绳还有几分眼熟,依稀就是医馆里那条。
白婴打心眼儿腹诽着楚尧这随身带麻绳的癖好,又料想依他的个性,多半不会请车夫。前方驾车的,指不定就是堂堂楚将军自己。
一念至此,白婴气呼呼地喊了句:“楚尧!”
片刻,清冷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嗯。”
他真的在驾车……
都护府到底有多穷?
压根儿想不到都护府穷到能让堂堂大将军随身带皂荚的白婴又心疼又好笑,怨气也随之消散一半,换上了撒娇的调调:“你绑着我做什么呀?宝贝儿,快放我下来。”
楚尧不为所动:“昨夜女君过于活跃,为防回遂城的路上再出任何纰漏,楚某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女君谅解。”
“不是,你就算出下策,好歹把我绑车厢里呀,怎么,是我西北第一美人不配坐车厢吗?”
楚尧想了想:“……对。”
“你这就没意思了。”白婴试图讲道理,“昨夜……昨夜我晓得,我喝醉了。我这人呢,大概是前半生太坎坷吧,就导致我平常没事,喜欢借酒浇愁。话说回来,关于我的酒品……”
楚尧冷笑了一声。
白婴:“差,我是清楚的,醒后我也不记得干了什么。不过,不至于差到让你对我下此狠手吧?我占你便宜了?”
楚尧:“……没有。”
“那我拉你去小树林霸王硬上弓了?”
“白、婴!”
“那我啥都没干你绑我做什么!”白婴吼得义正词严。
楚尧懒得和她计较,凉凉地扔下一句:“自己想。”
她想是想不起来了,只能换个角度商量这事:“你就不怕我在车顶宣扬一下我和楚将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呀?”
楚尧气定神闲:“女君随意。楚某走的并非官道,这路上也没什么人,你要不嫌口渴,便尽管瞎扯。”
“你!”
棋差一着,白婴悔不当初。眼看着道理讲不通,撒娇耍泼都对楚尧无效,白婴又被这日头晒得生无可恋。如果这样赶回遂城,她半条命都得丢路上。
诚然,她觉着楚尧多半也不会这么狠心,过不了多久就得放了她。但出于自力更生的念头,白婴还是决定,出卖叶云深来自保。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干咳一记说:“我这儿有个价值几千两银子的生意想跟楚将军谈一谈。”
“……说人话。”
白婴:“我手头有叶云深那鳖孙儿的小道消息,外面绝对能卖好几千两,但我分文不收你的,只要你放我下来。”
话音落,楚将军勒停了马车。
片刻之后。
白婴也坐在了车厢前头吃沙子。她昨晚烤鱼吃多了,眼下无比口渴,见得楚尧身后放了个水囊,便自顾自地拿起来也不经楚尧同意,“咕噜咕噜”喝下了大半。她擦擦嘴角的水渍,发现楚将军正森森盯着她,咽了口口水,委屈巴巴道:“这是宝贝儿的?”
楚将军用眼神回答——
你说呢?
白婴继续咽口水:“我不能喝?”
“女君没学过男女授受不亲?”
她煞有介事地摸下巴:“哦,学过。那要不……我把水吐回去?还是说,要我现在渡你嘴里?”
楚尧望天深吸一口气,在闲扯这桩事上,白婴当之无愧是王者。他看也不看她,径直把话题带上正途:“说吧,叶云深如何?若你消息无用,楚某不介意再将女君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