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觉女人麻烦之际,他就看见白婴三下五除二的擦了把脸,咬牙切齿地朝着河中心走:“我不要你帮!我才不是什么废物!抓鱼而已,谁要你动手!”
楚尧一句话梗在喉头,尚未出声,冷不防地,目睹白婴一脑袋扎进了水里……
楚将军心想,怎么着?骂她两句还要寻短见?十六国女君的心理素质就这?
他欲起身救人,下一刻,白婴又站直起来,“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水。紧接着,河面上,顷刻浮出了数条翻出肚皮惨遭毒死的鱼。
一簇篝火跳动,橙黄的光吞没了周遭的树影。
白婴把火折子揣回怀中,捡了几根树枝把鱼穿起来,坐在楚尧对面翻着白眼烤鱼。她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一张小脸仍是气鼓气胀。楚尧的面色也不见得多好看,他虽一早晓得了白婴是药人,血气有剧毒,却没料到,她那嘴也是实打实的毒。
既然如此,今夜在将军祠,白婴是存了杀心?
楚尧半敛低眼皮,淡淡道:“女君抓鱼的本事,令楚某刮目相看了。”
“哼!”白婴重重地用鼻子喷气儿。
“但楚某不明白,鱼,是怎么死的?”他故意问道,想看看白婴的反应。
结果,白婴不但不遮掩,甚至还露出了一副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看我不抓住机会狠狠鄙视嘲讽你的表情。
白婴翻出个更大的白眼:“毒死的,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翻脸无情,就知道欺负我这弱女子的楚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吗?”
楚尧眸色一凉:“所以,女君承认,在将军祠时,也想这般毒死楚某?”
白婴默默瞅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刹,楚将军竟觉得……略为心虚?他严肃地沉思了片刻,觉得他二人的氛围极其不对。
讲道理,这要换成别人,此时此刻多半会被楚尧的语气吓出尿来,就算不像柳成信那么没出息跪着求饶,多少也会产生点逼命之危。白婴倒好,风平浪静里还夹杂着一种即将爆发的前兆?
楚将军拧了拧眉头,决定无论如何都得在白婴面前巩固一番他的威严,一个“女”字刚从齿间溢出,白婴不由分说地把手上烤鱼扔进了火堆,那作态,那架势,一言以蔽之——
我要开始耍脾气了!
楚尧:“你……”
白婴抢话:“你什么?你觉得我要毒死你?这么几日朝夕相处,你对我就是这样的看法?”
“我……”
“若我真想毒死你,从一开始就有无数下手的机会,我又何曾对你有过坏心眼儿?除了我就是觊觎你的美色,我还干过其他什么?”
楚将军无语。
觊觎美色……亏她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楚将军无言以对。
白婴趁着酒劲儿,说话就像连珠炮:“自从我被你俘虏,我做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向着你的?如今十六国已视我为叛徒,我无处可去,毒死你,我有什么好处。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我还晓得,我是梁国的子民!”
“我体内是有些毒素,那是长年累月被关押,叶云深这秃头在我身上试毒的结果!我知道你从始至终不信任我,猜忌我一个梁国人怎么坐上十六国的女君位子,这其中,必有猫腻。我说过了,我是给叶云深背‘锅’的。他杀人放火,算我头上。独揽大权,排除异己,也算我头上。你以为这位子我想坐吗?谁高兴坐谁去啊!我就想回家,想回……”
京都的将军府。
白婴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帘。她丝毫不避忌地直视楚尧,要当着他的面把这数年的愤恨通通都倒出来。
“我在十六国这些年,我也怕呀,我也想有个人来救救我。可我日思夜想的人,他始终没出现。我每天都不敢睡觉生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你以为我不怕死?我怕,我怕得很!我也想活啊……谁不想活……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做,我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啊……”
“白婴。”楚尧喊了她一句。
白婴置若罔闻,双手捂住脸颊,瘦削的肩膀不停颤抖。
“那时,我总听到你得胜的消息,我以为,你很快就会攻打十六国。我没日没夜地盼星星盼月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护万民安生的大将军,你怎……不来救我呢?”
这句质问,楚尧答不上来。
白婴道:“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从来没有害你之心。那点毒素,顶多就是毒死几条鱼,即使我亲吻了你,于你也无害。我要动手,天途关就已经动手了啊,你真当我傻吗……”
楚尧侧首看了看还浮在水面上的数条鱼,对白婴的“这点毒素”,委实抱持怀疑态度。但此事说破毫无意义,楚尧也并不在乎,白婴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他默然良久,旋即绕去白婴那边,捡起两条穿好的鱼,再坐回先前的位置,放在火上“刺啦刺啦”地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