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赵述脸色乍变,指着白婴怒道:“满口胡言!”
白婴顿了顿,实则也心有不忍。她知晓,一旦提起旧事,无论对她,抑或是对楚尧,都是一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可她,别无选择。
她打量着楚尧的神色,幽幽道:“没有人比将军更清楚,奉安二十七年,发生了什么吧。”
“闭嘴!”
楚尧一声不吭,赵述却是按捺不住。他也不管是否逾矩,上前一步手按剑柄,整个人绷得宛如满弦待发的弓,连着额头上也布了一层薄汗。他的反应太过异常,让白婴也不由得怔了一瞬。楚尧则置身在大片的阴影里,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斑驳的烛火,白婴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
少顷。
楚尧道:“你接着说。”
没来由的凉意使得白婴打了个寒战,她咬了下下唇,嗫喏道:“然后……我、我就被十六国掳走了……那年战事吃紧,三州先后遭袭,我也不过是被二十四国俘虏的其中一人。后来,我便落入了叶云深手里……”
赵述的颊边滴下了豆大的汗珠。
楚尧步步逼近,站在白婴面前居高临下:“说下去。”
“都护!”赵述喊道。
白婴寻思道:“要是……我说叶云深扶我上位就是替他‘背锅’的,我头上的屎盆子都是他扣的,少了我,他还能扶持千百个女君王君,宝贝儿,你信不信?”
楚尧没答她的话。他静静地看着白婴,俊逸的脸半边隐于晦涩,半边映着烛火,错落的光影似将这人撕扯成两半,悲怆和冷漠都交替出现在那双深渊似的眸底。
“奉安二十七年……奉安二十七年……”他低低重复着,继而垂首,意味不明地讥笑一声。
赵述当即拔出一小截明晃晃的剑身,手背上满是暴起的青筋:“都护……”
气氛骤然变得诡异且剑拔弩张,白婴直觉不妙,正欲岔开这个话题,楚尧倏尔蹲下身来,温声说:“女君是故意提起奉安二十七年的,你想博楚某的怜悯之心,是吗?”
“将、将军的大仁大义,着实令人敬佩。”
“大仁,大义……呵。”楚尧长舒一口气。隔了会儿,他方施施然起身,不痛不痒地道,“你若真是当年的受难者那倒也确然是个可怜人。”
他回身把赵述的剑插回鞘中。白婴清楚地看到,赵述颊边的冷汗滴落在地。她尚未回过神,楚尧已走到桌边坐下,问:“女君既然自称梁国人,那么,是想就此投诚?”
“也不能说是投诚。”白婴一身正气,“我只是想报效生我养我的梁国!毕竟,我和将军一样,都是有气节有抱负的热血儿女。”
李琼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要不要脸?谁和你一样?就你刚才的那模样,我们都护下辈子都追不上你!”
白婴:“……你在骂我还是骂你家都护?”
李琼:“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的意思是……”
“闭嘴。”楚尧制止了下属的话,接着道,“女君的来历,楚某自会查明。你若真是我大梁子民,又先后带着十六国的蝼蚁们送死数回,楚某无理由不善待女君。”
白婴突然感到心情好复杂。
楚尧话锋一转:“不过,投诚也好,报效也罢,都得彰显自身的诚意。女君刚刚说有价值连城的消息,是什么?”
“东海岛国的火器,不知宝贝儿感不感兴趣?”
两个副将登时面露讶异,楚尧则示意白婴继续说下去。
“你我都晓得,东海以东的岛国,以盛产火器而闻名于世,却因造价太过高昂,就连国力雄厚的大梁,都只是给京城的禁军配备了一部分。莫说十六国很少得见,你们楚家军,只怕也无缘接触?”
白婴盘腿坐在地上,眉眼间带着不经意的笑,闲话家常般分剖着大梁的局势。
“当今圣上何其忌惮楚家军,边关未平,楚家军是守护大梁山河的屏障。边关安宁,楚家军就是搁在圣上枕边的刀这个道理,宝贝儿应该晓得的哦?”
“放肆!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也敢妄议朝政!”赵述斥道。
白婴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只胶凝在楚尧身上:“别误会,我无心挑拨楚家军与朝廷的关系。当然了,依着大梁国库的实力,断不可能让楚家军人手一支火器。那么,现在,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就看宝贝儿想不想一举扒掉叶云深的裤衩子!”
楚尧拢了拢眉心:“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白婴厚颜无耻地一笑:“宝贝儿的请求,我必须满足!”
她清清嗓子,重新道:“现在,主动出击搞死叶云深的机会来了!”
楚尧心想: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算了,还是别指望她这张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