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道,苏逸笑说:“别的新娘子一到成亲,都甚是紧张,你怎么反而快要蹦跶起来了?”
“哦?是吗?”白婴侧过头反问,“你还跟别的新娘子成过亲?”
苏逸:“你瞎说什么。”
白婴掐他腰:“那你怎知别的新娘子会紧张?”
“你逼我看的话本里,不都这样写吗?”
“啧,你表面上说不喜欢看,心里却是记得很清楚嘛。”
苏逸啼笑皆非:“那是因为我想着,若你哪日睡不着,我还得给你讲故事哄睡。”
白婴喃喃:“真把我当小孩子宠。”
“不好吗?”
“好呀。那你就得负责宠我一辈子,我没闭眼前,你都不许闭眼,知道吗?”
苏逸隔着盖头用食指戳她的脑门:“大喜之日,别说不祥话。”
“哦,那我祝你长命百岁吧。”白婴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出声。末了,她又好奇问道:“对了,你那聘礼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你猜猜。”
“三州地契?”
苏逸抚了抚额头:“你要真想要,也无不可。”
“啧,你都穷成这样了,怎么好说这种话?”
苏逸无奈地看着她。
白婴憋着笑假装叹息:“你们男人呀,成亲前成亲后,根本就是两副模样嘛。婚前老老实实,婚后口蜜腹剑!”
“阿愿……”
“不许恼羞成怒啊!大喜之日,不宜动手!”她把苏逸挽得更紧些,“我刚与你重逢时,你知我脑子里整日都出现一句什么话吗?”
“馋我身子?”
白婴捶了下苏逸的心口,说:“你那时总拿冷脸对我,我呢,就忍不住逗你,一逗你,你更生气。我就老想起那句话,我哥再打我一次。”
苏逸:“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鹿鸣苑,你割我手臂不算打呀?”
苏逸登时理亏,机智地保持了沉默。
二人说话间,缓缓走上了校场石梯。入喜堂前,白婴道:“你事事都让着我,那这一桩呢,也得让着我。我捅你那一刀,不算。你割我这一剑,必须补偿。哪日我若提出补偿的条件,你不准不答应。”
“……真不愧是智慧也随了我的西北第一美人儿。”
“那是。”
两个人定定互看一眼,然后双双笑出声。
喜堂的布置,相对简陋。一切都与平日的陈设差不多,唯独正前方的灰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囍”字。底下摆着张长案,放有两盘还没成熟的青果子,以及高低不一的两根喜烛。酒具不知是从哪里顺来的,铜壶搭两只杯盏,算得上齐全。
两个人站定在案前,白婴感叹道:“幸好蜡烛不是白色的。”
苏逸没随她插科打诨。既无司仪,两个人只好自发拜天地。白婴一向大大咧咧,自个儿就喊了拜堂的话,三拜过后她掀开盖头,端起酒壶闻了闻,果不其然是白水。
她冲着苏逸俏皮地眨眨眼,斟满两杯水后,递一杯到苏逸手中,小声道:“我虽然想过在这关头咱们成亲,必然是从简,可也没料想,简得这么厉害。我不管,我话先撂在这儿,等……”她斟酌须臾,照旧笑意盈盈,“等一切平息,你得补我个有酒有肉的喜宴。就我们两个人吃的那种,你下厨,我从旁指点,可好呀?”
苏逸走近半步,目光温柔缱绻。他轻抚白婴的脸颊,温声道:“我关在房里那几日,向恒与你说的话,我都有听到阿愿,你当真……不后悔吗?”
白婴覆着他的手,脸蛋蹭他的掌心:“世不遇你,生无可喜。”
“世不遇你,生无可喜……”
苏逸矮声重复。他闭了闭眼,唇角勾出些微的弧度,衬着一声浅笑:“你在庵乐雪池,说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爱了我一辈子。这怎么……单是一个梦呢。”
白婴明媚的笑意蓦然凝结住,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像是跗骨之蛆,慢慢撕开她的血肉。
“我这一生,执念过两件事。一件,是要将你绑在我身边;另一件,你可知为何?”
“宝贝儿,你要做什么?今天是大喜之日,你方才说了,不可以讲不祥话。”
苏逸凝视着她,那格外温柔的目光仿佛像蜜糖能牵出丝来:“早年在京都,我最怕的,是你分不清我与他。我宠在手心里的姑娘,若最后爱上了那个人,我该如何是好?”
“你……”
“这个世上,不该存在影族的。影族从头至尾,都是个弥天大谎。”
“你别说了!”白婴探手捂住苏逸的嘴,又谨慎地瞟了瞟门外,看见没人,方松了一口气,“我们回房说,床上说你要怎么说,我都听着,好不好?”
苏逸拉下白婴的手,两个人气力差距太大,白婴根本无法与他抗衡。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他没顺着白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