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婴的预计没有错,前几个山鹰出了事,约莫是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后面再走访,怀疑的对象便警惕了许多,无论白婴如何诱导,都鲜有山鹰露出马脚。他二人即便心中存疑,到底不敢轻易动手,生怕错杀了百姓。
如此蹲点到入夜,二人好不容易凑了八个头,离白婴所说的“长长久久”还差了一个。眼看时辰已暗,她耐不住归心似箭,主动提出了放弃。把名册上所有怀疑对象都勾出来,白婴把册子还给了赵述。末了,她以要给苏逸惊喜为名,拽着赵述去上回借木梯的酒家,二度骗了人家的梯子。
二人轻车熟路地摸进都护府后巷,悄悄地把梯子搭上墙头。白婴略感紧张,手心止不住地在裙摆上擦来擦去,小声问:“你说,我等会儿上去了把头直接抛进院子里,宝贝儿见了,会高兴吗?”
赵述的五官有点僵硬,默然须臾,艰难道:“安阳,我还是觉得你对都护兴许是产生了误会。”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得找几个木匣子,把头装起来,一个个放到他门口,再掀开给他看,告诉他,这是我为他割下的敌人首级?是了,话本子里献头都是这么干的。”
赵述一想买木匣子还要花钱花时间,赶紧阻止白婴这个可怕的念头:“就依你的,抛进去,都护更喜欢直来直往的方式。”
“好。宝贝儿的气不会还没消吧?”
“都护他不会生你的气。”
白婴手脚并用开始爬梯子:“那要是我真选择了离开,他会淡然接受吗?”
“都护做此决断,想必不论你怎样选,他都尊……”
“重”字还没脱口,爬到了墙头的白婴冷不防瞄见水榭里坐了两个人,正是苏逸和向恒。烛火晦涩,看不清那两个人之间是何种状态。白婴只远远看着,苏逸手边置一炉火,其上的茶壶白烟袅绕。他平静地斟满杯中水,轻声说:“戌时二刻了。阿愿她……不肯回来了。”
白婴眼皮子一抽,和扶着梯子的赵述来了个对视。两个人从彼此眸中,都看出了对苏逸这种语气的熟悉……以及惊悚。
她想赶紧发出动静,奈何那边厢的向恒快她一步:“你这,怪物!她不,回来,才是,应该!”
“怪物……呵,我如今的模样,确然称得上是怪物。”
白婴心里在疯狂咆哮,兔崽子你可闭嘴吧,别再刺激你姐夫了!
下一刻。
姐夫他幽幽开了口:“可惜,我没想过,要让阿愿离开。”
白婴也幽幽地看了眼赵述。赵述十分难为情地抿了抿唇。
苏逸道:“她若明晨不回来,我先卸你一只手。”
众人沉默。
“若后日还不回来,那我便断你一双腿。”苏逸继续道,“第三日她不回来,我会将你的头悬于城门上。此后,我若一日找不到她,那这城里,则每日多一具尸体,直到,此地沦为死城。”
向恒怒目圆睁,按着腰间剑柄腾然起身。白婴舔了舔干涩的唇,焦虑地望向赵述道:“这就是你说的,尊重我的选择?”
赵述两眼放空:“我……我也没想到,都护他,疯成这样……你说的那个计划……”
“不能再犹豫,这其中的轻重,你且好生权衡下。”白婴一言落定,人已坐上了墙头,扯着嗓门喊,“宝贝儿!”
水榭里剑拔弩张的二人一怔,不约而同地望向白婴的方向。苏逸当先一步,出水榭走至墙边。向恒愣了少时,方跟过来气闷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不回来,你就得被你姐夫五马分尸了。”
“你!你还说,姐夫!”
“哎呀,一日为姐夫,终生是姐夫嘛。”白婴笨手笨脚地把麻布口袋拖拽到身边,两只脚悬空晃荡着。
见向恒气得龇目欲裂,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唯恐把孩子气出毛病,忙不迭道:“这内中恩怨纠葛,我三言两语说不明白。待过几日,我再好生与你细说。你姐夫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我。”
白婴深情款款地看了苏逸一遭。
向恒怒道:“白婴!”
白婴摆摆手:“瞧你那黑眼眶,定是昨夜被你姐夫抓着当人质了,这事儿我替你主持公道,你先回客栈休息,吃饱喝足别耽误发育,后面的事,少儿不宜。”
“你!”
“向恒,给我点时间。”
这一句,她说得郑重而恳切。向恒虽是不情不愿,但他素来不想违背白婴的意思,愤懑地瞪了她一眼,提起轻功翻墙而出。落脚后巷,他又凶神恶煞地瞪了帮凶赵副将一眼。赵述没给半点反应,揣着满腹心事,随向恒一起,离开了僻静的巷子。
待脚步声远去,苏逸皱眉道:“在上面做什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