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又好气又好笑:“在乌衣镇时,你是十六国的女君,所以我不生情欲。眼下……”他的眸光沉了沉,继而岔开话题,笑道,“都醉成了这样,我抱你回房歇着,可好?”
白婴摇摇头,伸出五根手指。楚尧会意道:“五个问题?”
她又急急颔首。
楚尧拿她没辙,替她拭去了面上的水泽,好整以暇道:“说吧。”
第一根手指,白婴道:“你已经猜到,我今天去干什么了?”
“不完全。”楚尧道,“你若不回来,那我会想,你兴许真是喜欢向恒。但你饮了酒,还醉醺醺地跑回来,那白日你与向恒的举措,便是为了出府。至于出府做什么,阿愿瞒着我的事不多,大抵是想暗中计划对付叶云深吧。”
白婴打了个激灵,心下登时生出一股怪异的直觉。她深思少顷,都没拎出这怪异的源头在哪儿,只好先行按下。她递给楚尧一两碎银,算是完成了第一题,然后道:“第二,你什么时候救下我的?”
楚尧嘴角挂着的笑意一僵,眼底的眸光顷刻转冷。白婴紧张地屏住呼吸,对上他那探究的视线,胸腔里一颗心仿佛都在寸寸龟裂。就在她想要放弃答案落荒而逃时,楚尧矮声道:“奉安二十二年,三月初九,京都百里外,马家村。”
白婴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掏出碎银子塞给楚尧。
“第三个问题,你还记得,手腕上的咬伤如何来的吗?”
楚尧此番的神色更是难看,闭眼沉默良久,方道:“你刚至将军府,怯生又胆小。因为早年挨饿的经历,喜欢逮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夜里梦游,亦是如此。大夫换了好几拨,都说没法医治,后来我守你大半月,至那年六月中旬,你咬了我一口,留下这道疤,那个怪症,不药而愈。”
“楚尧……”白婴喜极而泣,她差不多能够确定,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影族,的的确确就是从小护着她的楚尧。她抹了一把眼睛,慌慌张张地再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他。
楚尧只是垂首盯着掌心的三两银,久久不语。
“第四个问题……”
白婴想问,奉安二十七年,究竟是不是他的选择,抑或那年他也遇到了不可控的事,无法左右她的生死。但此话一经问出,所有的事再没转圜余地。是以说辞到嘴边,白婴还是换了一句:“望仙楼的一年之期,是什么意思?”
楚尧叹了口气,知她仍在试探,温声答道:“本想,一年之后与你定亲,可没料到,世事弄人。”
“定亲……你那时,真的想过要娶我……”
“从始至终,未曾更改过。救你之时,不是便许你了吗?”
——没人爱她,我来爱她。没人娶她,我娶她。
原来,从相识到如今,他都有在履行这个承诺。
白婴的泪泽像是断了线的珠帘,扑簌簌地落下。她把整只荷包都塞给楚尧,末了,她道:“最后一个问题……”她重新捧起楚尧的脸,双眸似辰星,熠熠生辉,“你……想要我吗?”
楚尧抿紧了唇线。
良久,他握住白婴的肩道:“你醉了,回房睡觉。”
白婴“吧唧”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你再答一次,赏金我先给你。”
她是不是想霸王硬上弓?
楚将军无可奈何道:“阿愿,别胡闹,天快亮了。”
“这也不是我要的答案,你再答一次。”白婴又在他的左脸亲了一口。
楚尧的眉峰微动,闷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知道。”白婴在他的右脸上亲了亲,辗转至鼻尖儿,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她胸腔里压满了千言万语,想告诉他她有多想嫁给他,想陪他执手白头,儿孙满堂。可她剩下的日子并不足以要他这一生。她唯一的放纵,唯一的任性,便是这借着酒劲儿的冲动。
白婴道:“我方才说了,喜欢到极致,时时刻刻都想拥有这个人。你不主动,还不允许我主动吗?楚尧,你对我……究竟怎么想的?”
“我……”欲言又止的一个字,充斥着濒临崩溃的痛苦和绝望。
她的唇轻碾过楚尧湿润的睫毛,唇齿间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分明是带着情谊的细吻,于楚尧而言,却像一道深渊里的枷锁,拉扯着他万劫不复。他眉头紧锁,心口似烈火灼烧,痛得发狠。他右手的掌心被碎银的尖端硌出鲜艳血色,及至最后,绷直的脊背一松,他以手掌住了白婴的后脑勺。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无论我是人,是鬼,都不想再放你走了。阿愿,将来……你会不会恨我?”
白婴将要启齿,他却害怕听见答案,猛地封住了她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