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世界的入侵者消失后,一切都重启了,除了天元。
五条悟有些拿不准自己此时应该是为天元的无私奉献感到感动,还是该对天元的境遇产生兔死狐悲的悲凉。
世界的重启本不该留下任何痕迹,若是说天元在重启之后的消亡是之前为了驱逐剧情而做的不可避免的牺牲,那他为什么还会存续着上一次的记忆。
那记忆那样丰富,那样鲜活,鲜活得好像将他的灵魂都染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或许他只是做了一场梦,做了一场漫长的、斑斓又绚丽的梦。
五条悟低着头,面上平静无波,可随着他手指无意识的翻搅,一枚莹白色的戒指蓦然闯入眼帘。
于是他笑了,眼泪却再一次汹涌而出。
护送星浆体的任务第一次遇见了岔路口。
“悟,你确定天元是真的……消失了吗?”
夏油杰的面色纠结极了,那个向来被他梳理得整洁的丸子头也被他揪得有些乱七八糟。他确实感受到了自己与天元之间联系的断开,而他也确实没法解释为什么好好地会突然与天元断了联系。
而五条悟又为何这么笃定天元就是死了,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留存于这个世界上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五条悟有些无赖地往后一靠,下巴朝早已醒来却还在装睡的天内理子那边扬了扬:“我说,天元都没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是不是就有点没必要了?”
“什么意思!你们未免也太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了吧!”
天内理子闻言也不装睡了,跳起来有些怒气冲冲地站在沙发上:“带走我时连句招呼都不打就把我带走,现在又要随手把我扔下?!”
她气得脸蛋都有些涨红。
“没门!我告诉你们!没门!我就是死也要缠着你们一起去那个什么咒术高专!”
五条悟权当没听见。
“小姐!别激动!”
负责照顾天内理子的女仆司空见惯地将她拉回来顺了顺气:“如果这两个人说的事情是真的的话,那我们确实不用再跟他们一起走了。”
“可……可是……”
天内理子咬着下唇,有些激动的情绪在女仆的安抚下也渐渐平复下来:“我是星浆体啊,生来就是要和天元大人同化的……”
“要是连天元大人都不存在了,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存在的意义吗?
五条悟的思绪也不由得发散了些许,在他那有些遥远却并不模糊的记忆里,有另外一个黑发少女也同他探讨过这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她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生本就没有意义,但又是谁规定了,没有意义就不能生存下去呢?活着不断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不也是另一种形式上意义?”
这话近乎诡辩,却无比现实。人生不是RPG游戏,没有所谓的通关目标,也未必一定要走到终点。五条悟那时惊讶于姬夏小小年纪便想得如此通透,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将她那句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出来。
屋里的另外三个人抬眸讶异地看他。
“悟,你真的……”
夏油杰想了想,到底还是把“没病吧”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这短短的一下午,他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变成现在这副同从前大相径庭的样子。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这个同窗好友是不是被哪个诅咒师夺了魂。
他那个狂傲不羁不可一世一开口能气死好几个人的同窗到哪里去了!
五条悟恍若不觉。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如今的样子会引起昔日好友的怀疑,可他们中间毕竟隔着那动荡混乱的十一年,就算他再如何怀念当初高专的时光,甚至世界重启将他送回了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还是无法成为那个十七岁的五条悟。
“我会保护你这段时间内的安全,直到那群家伙不再对你虎视眈眈。”
五条悟微垂着头,转动着无名指上那一枚莹白如玉的戒指,神色少见的温柔:“所以这段时间内,你是绝对安全的,有充分的时间来想一想未来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你告诉我,你只是睡了个午觉,就从一个高专生,变成了一个二十九岁的老男人?”夏油杰抱着胸坐在五条悟的对面,脸都快皱成一个苦瓜:“然后你从十一年后回来,就是为了拯救我们这几个在接下来十一年里注定会死翘翘的朋友?”
“哈!”
他有些荒谬地自喉间憋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却半晌也没能憋出来一句质疑的话。
他了解五条悟,五条悟这人虽然有些混不吝,但还不至于费劲巴拉编这么大一个谎来诓他,他还没这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