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中似有疑惑。
他是天元，是人类中最接近“规则”的个体，他轻易就能看出姬夏与其他人的不同。按理来说这个世界是好是坏都与眼前的少女没有任何关系，他无法理解为何她迫切地想要在他这里获得一个答案。
水雾微微氤氲了少女的面容，但那双漆黑的眸子亮若寒星。
“可是我现在就在这里。”
她在一片缥缈的静谧中开了口，话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坚定：“我的朋友在这里，我爱的人在这里。”
“我希望他们活着，就算我终究要回去，与他们分隔两个世界再也无法见面。”
“我也希望他们活着。”
活着吗……
天元望着水雾对面那双漆黑的眸子，思绪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实在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都快忘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同化究竟是为了什么。支撑结界辅助咒术师早已成了如呼吸一般水到渠成的行为，这行为刻入生命，如同咒缚般将他牢牢地束缚在人类的立场。
直到现在，他面对这样一双眼眸，蓦然回首，恍然明悟。原来他千百年来勉力支撑、苦苦追寻，为的不过是人类得以存续，世界拥有未来。
“我明白了。”
天元那老朽如树皮一样的脸庞上忽然牵起一抹勉强算是笑意的弧度，他不再看那双眼睛，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在注视着他，执拗地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他站起身，挥挥手撤掉那方小小的茶案。
“我可以给你这个答案。”
他背过身去，双手却向头顶的方向抬起。
“但这不是因为你的恳求。”
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那如枯枝一般的手臂。而那手臂也真的如同枯枝一般朝着薨星宫的顶部蜿蜒爬去，分出细细密密的枝桠。
“这是天元的选择。”
薨星宫的四壁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脚下的土地在不断地摇晃。姬夏三人看着天元在这地动山摇中犹如古树一般分裂出无数枝条，外面早已蓄势待发的铺天盖地的白色根系便如海浪一般涌了进来，攀附上那位古树一样的老人。
五条悟一手搂着姬夏的腰，另一手用术式轰出了一个通往外面的通道。九十九由基快速地跟上这两人的行动，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身后那几乎被白色根系淹没的虬结古木上。
她听见那纷乱的声音在嘶鸣，在怒吼，在悲泣，在欢呼，而后归于一片全然的静谧。
天元的结界，破了。
第64章 你相信光吗？、这片早已伤痕累累的大地再一次地动山摇。五条悟带着姬夏逃出土石坠……
这片早已伤痕累累的大地再一次地动山摇。
五条悟带着姬夏逃出土石坠落的薨星宫，却没有立刻返回基地，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那原本洁白无瑕的巨树，从根部逐渐染上枯绿。
“天元那老家伙……还挺好说话的？”
九十九由基坐在凰轮的背上，浮在两人旁边。她垂眸看向地面，又扭过头看向神色不辨悲喜的姬夏，却猛然看到她肩头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这猫什么时候出来的？”
黑脸儿小暹罗猫扭过头看了看满脸惊讶的九十九由基，甩了甩尾巴算是打招呼。
“姬夏，还记得你在剑冢时的感觉吗？”
“嗯？”
姬夏不明所以地看向突然出现又突然出声的世界意识，还没来得及疑问，便被世界意识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嘴。
“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出现裂缝，到那时，羂索将会回归，而你本来的能力也将彻底失去束缚。”
“记住那时候的感觉，羂索不会是你的对手。”
随着话音渐落，姬夏肩头一轻，她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肩头，心底忽而升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世界意识？你去哪了？”
姬夏有些惊惶地轻声呼唤，可世界意识依旧没有出声应和她。她甚至分神去意识空间里转了一圈，可那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之前见过的海浪与鸟居，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世界意识似乎是彻底地离开了她。
地面上猛烈的震荡还在继续，甚至那白色的根系都在这无休止的震动中寸寸碎裂。五条悟紧了紧搂住姬夏腰部的手臂，猛地抬头看向某处被白色枝条覆盖的天空。
而他的动作比他的话音更快，一发堪称毁天灭地的虚式·茈过后，姬夏听见了他略微有些凝重的声音。
“羂索，你终于被放出来了啊！”
虚式·茈洞穿了白色巨树层叠密集的枝条，可枝条后面露出来的却不是原本蔚蓝的天空。穿着僧袍扎着丸子头的男人从那一片浓黑如墨的虚空中缓缓踱步而出，面上的笑容一如往常那样狡猾且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