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被自己父亲盯得头皮发麻,但也察觉到了家中氛围不同寻常,也就不再作什么幺蛾子,只在她爹的声声叹息中老实本分的过日子。
然而命运弄人,苏老爷等来的,却不是带回消息的苏安,而是带着圣旨的太监。
他脸色惨白地携全家领旨谢恩。
那太监风尘仆仆,待宣完了旨,亲手将苏文和扶起来,有些艳羡地谄媚道:“苏大人惊才绝艳,皇上可舍不得您就此告老呢。这人啊,若是要飞黄腾达,便是到了哪里也躲不开去。苏大人在此等候林公子和金羽卫便是,咱家赶着回去复命,先行一步,到京里头候着您去。”
说罢转身要走,一打眼儿却看到了跪在后排的苏晓月。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这位便是苏小姐吧。果然名不虚传,国色天香。哎哟,苏大人可有所不知,如今呐,这京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苏小姐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儿呐。”
言毕才带着护卫离去了。
苏晓月在原地一脸懵。
啥?啥来着...
她是仙女?京城的人都如此有眼无珠吗?
苏家正厅。
老夫人坐在上首,苏文和跟夫人坐在一旁,还有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后便坚决不肯离去的苏晓月。
她见父亲面色凝重,母亲拿着帕子在低声抽泣,倒是祖母看着面色如常,与平日一般无二。
待二人平静一会儿后,苏老夫人磕了磕拐杖,气势如虹。
“事已至此,这家中上下几十口子人,外加上族中的亲系,几百条人命,咱们苏家不敢也不能抗旨不遵,管它那京城是龙潭是虎穴,闯了便是!”
三人俱都被震住。
苏晓月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祖母有些绿林气,很是崇敬。
那苏夫人还是有些想不开,她擦了擦眼泪,勉强地说:“可是...当年...”
柔弱的小脸双眼通红地望了夫君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敢开口。
老夫人却不愿再照顾儿子的玻璃心。
她张口便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年婉儿那般,全是她自个儿咎由自取。文和,你自责了这么些年,也该放下了。上天自有命数,不必强行为难自己。”
自己的姑姑苏婉儿,是苏家这么多年都不能提起的禁忌。
所以对苏婉儿的事,苏晓月知之甚少,只晓得曾经有这么一个姑母存在,在自己出生前,她就不在人世了。
乍然听祖母提起似乎内有隐情,她有几分好奇,但此时也不敢多问。
苏文和听了母亲的话,羞愧地点了点头。
见儿子终于听了劝,苏老夫人有些欣慰。
而后她又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地看向苏晓月:“月儿,若这后位你真的逃不开,你可愿意做这一国之母?”
苏姑娘想起了那个有病的大侠,他好像也问过自己一样的问题。
但是当自己真的成了事件的主人公,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啊?我..我..我不会啊...”
以苏小姐不算丰富的人间阅历,她下意识地认为,天下之主的贤内助,定然是个技术工种。
老夫人被这个活宝孙女逗得哈哈大笑,堂中的气氛也瞬时间缓和了下来。
“好,那我们一家便先进京去,咱们只管牢牢地护住月儿的安全,剩下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敢欺负我孙女,我便拿拐杖抽死他!”
一家人放下了心结,虽然前路未卜,却不再充满恐惧和无奈。
先前预备跑路时准备好的行李也不必再动,只管安生等着那位林公子前来,一同出发。
林铮自从那天吓跑了谨遵家训的苏大兔子,就彻底失去了她的音讯。
他日日去那河边,也再碰到过几次那两条狗。
可是林璟的信又来了两封,狗见到他都不跑了,他还是没有遇见想见的人。
直至他见到那宣过旨的太监,他知道,离开的日子到了。
他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虽说来这江宁时日不多,但好像只有在这里的他,才是真正的林铮。
只有跟她说话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得到,那个鲜活的,迸发着生命力的,林铮。
可能今后再也不能相见,所以他只是想要当面跟她好好告别。
启程的那日清晨,林铮骑马来到古树下,飞身上树,站在那棵相同的枝桠上,看着临清河。
恍然间好似又见到了那日他在捕鱼,她拿着鱼篓在岸上目不暇接地捡。
他自小背着林璟苦练的一身武艺,第一次被人夸赞,竟是用来捞鱼。
他不再回忆,运起内力,以掌为刀,在树干上刻上一行字,面色也逐渐变得坚毅,而后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少年飞身策马离去,只见那树上刻着——江湖路远,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