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那原本纯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甚至已经有些发黑。
云畴从头到脚,都被他自己流出的血浸染着。
就连那秀气得有些妖魅的小脸上,都遍布着血痕。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只有那偶尔隐隐起伏一下的胸口,才能证明他还活着的痕迹。
苏晓月捂住了嘴巴,像是怕惊扰到他,哭都不敢出声。
还记得那日离别时,这孩子天生魅惑的小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唯有此时才有个少年模样。
他说,晓月姐姐,你先走,等芸娘醒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出去找你。
他说,晓月姐姐,等见了林铮哥哥,记得代我问一声好。
他说,晓月姐姐,若是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苏晓月明白,云畴痛恨这生他养他的大云宫,甚至恨到了,有些恨他自己的命。
所以他曾不择手段的想要逃离这里,那是他一生唯一一次有勇气,为自己做一件事。
他做到了。他离开了这里。
可是。
苏晓月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她死死的捂着自己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泪水落在她并未痊愈的条条伤口上,钻心的疼,她却像是没有知觉。
或者是,太疼了,只有让自己疼一点,她才能勉强体会到一丝丝云畴此刻的痛苦。
可是,你还是毅然决然地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你费尽心思,钻营多年才爬出去的泥潭鬼蜮。
为了我。
云翳低着头坐在苏晓月身后,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听见她压抑不住的哭声,才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光线有些晦暗的大牢里,云翳却觉得自己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看见身边的苏晓月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躯,缓缓地抬起了手。
只这一下子,他便感觉自己的全身像是被千万马蹄碾过数遍似的,连骨头都透着疼。
由于巨大的痛楚,云翳的手有些颤抖,整个人更像是被汗水浸透了一般。
他悄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苏晓月的头。
就在那手即将触碰到苏晓月的时候,云翳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怔忪。
他突然有些胆怯。
也有了一丝清醒。
他没发出一点声音,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苏晓月一直在哭,对于身后的状况毫无所觉。
云翳盯着自己用尽全力才收回的手,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瞧见门外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却一直没有说话的云影,眯起眼睛与她对视片刻。
二人目光相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是说尽了。
云影第一次,从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等苏晓月哭的眼泪收干,她也慢慢镇定了下来。
她没敢再去碰云畴,反而起身对着云翳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多谢你了。”
她刚刚哭完,嗓子还有些哑,带着她平日少有的沉稳。
她谢得是他在这里护着云畴,云翳了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苏晓月一低头看向云畴,刚收回去的眼泪就忍不住又要往下掉。
她伸出胳膊用力蹭了蹭,似乎要把泪水止住。
宽大的袖口被她蹭的往回收了收,那层层叠叠的疤痕,还有沁着血渍的绷带,就这么露了出来。
云翳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一凛,紧紧地盯着苏晓月的手,有些艰难地问道:“那是什么?”
苏晓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听命办事。皇子有皇子的用处,圣女自也有圣女的用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对不起啊,苏晓月
听见苏晓月学他说的话,也明白她不愿多说,云翳只能无奈地苦笑。
不过猜也能猜得到,这定又是云帝的手段。
云翳虽也曾身居高位,却一直被云帝所忌惮,并不知道那慕兰花要靠人血滋养这等宫中秘辛。
他多少也明白几分苏晓月的心思,就像他也不愿启齿自己的那些痛楚。
无论如何,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的贪念。
云翳紧紧盯着苏晓月已经放下来的手臂有些发愣,也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晓月没再打扰,回望云畴,却不敢碰他,轻轻唤了两声,见他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她便走向云影,看着她的目光也透着冷意:“我需要一个解释。”
云影看着她,像是十分理所当然:“既然犯了错,自然要受到惩罚。”
苏晓月顿时觉得自己的怒火有些压抑不住。
她恼火地质问道:“想要逃出宫的人是我,买通那小学徒的也是我,云畴不过是给我帮了些忙而已,你们何必要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