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月心里咯噔一下,要糟。
她转过身,只见后头的苏安缓缓把手揣进了怀中,那里有他准备好的刀子。
“皇上有命,缉拿罪官苏文和府中上下人等,任何人不得擅离,你二人可是要私逃吗?”说话的是个太监。
虽说主子有难,下人趁机拾掇金银细软偷逃的不在少数。
若是跑了也就罢了,毕竟主犯伏法,官府也不会赶尽杀绝。
可是这种被抓个正着的,可就难说了。
苏安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想要以命拼杀过去,能拦住几个是几个,给苏晓月争取些时间。
她要能逃出去,想必这些官兵也不会再费神去追一个小丫鬟。
可这人一说话,官兵们就有了防备,苏安想要出其不意的法子就再难实现。
他心思百转千回,一权衡忙转了个身,弓着身子解释道:“各位官爷误会了,这丫头是临街的寻常百姓,不是苏府的人。我们小姐大婚缺人手,这才将她招来帮着忙活忙活。可这人笨得很,啥也做不好,昨个就把她撵回去了。今天她又要来,非要蹭些喜钱,小人这是正往外赶她呢,并非要逃。”
那副将狐疑地看着这二人,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毕竟他刚才看到这两个人时,这管家的确是在向外头推搡着这个丫鬟的样子。
要是丫鬟也就罢了,可若只是帮忙的百姓,还没进到府中来,平白抓错了人,她的家人到顺天府闹将起来,恐怕自己会被怪罪。
他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询问身旁的太监:“公公以为如何?”
那太监心中想要骂娘。
自己不过是个传旨的,前院的罪人们都扣押妥当,他不过是想到这后院来收收尾,也好将来到皇上面前露露脸讨个赏,以示自己做事有始有终。
这抓人之事与他何干?
这丘八怕得罪百姓又怕放错人,倒是想让他干得罪人的事。
谁说丘八们没脑子?八百个心眼子都让他们长了。
“咦?”
那太监打量着门外低头的苏晓月,不由自主地疑问一声。
他这一声直叫苏晓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难道方才仓促间脸上的脂粉没抹匀吗?
苏安不动声色地又要摸那刀子去,准备鱼死网破。
那太监深深地看了苏晓月一眼,却突然转过头对副将道:“既是百姓,哪能说抓就抓?皇上总说爱民如子,咱们这些奴才也是皇上的孩子,那这丫头,便是咱们的大妹子。你舍得把你妹子抓进诏狱吗?”
副将一脸懵,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
什么大妹子不大妹子的,莫说本官没有亲妹子,便是有,本官也不与你一个死太监一个妹子。
话虽如此,他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其实这倒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在京任职这么些年,只有这位苏大人不同寻常。
上回进了诏狱几日便出来了,不仅没有受罚,反倒与皇家结了亲,愈发如日中天起来。
这次的罪名又是什么来着?
通敌?
那又如何?
上次不还是皇上最憎恶的贪腐吗?
保不齐过几日出来就要封个王爷什么的。
那副将心思天马行空,也本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肃着脸道:“既是普通百姓,那便莫要多事,快回家去吧。这里没有喜事了,都是罪臣。来人,将那管事的抓起来。”
门外的苏晓月装作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几个兵丁听令上前,一把关上后门,将心头落地的苏安五花大绑。
门将关死前,苏晓月一抬头,从门缝中看到那位太监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
方才苏晓月就觉得这人的声音熟悉的很,此时一见,正是那位去江宁传旨的太监。
还记得赐婚那日的旨意也是他传来的,苏文和大喜之下,还留他喝了喜酒。
在宫中值守的太监,人人都将察言观色精到了骨子里。
苏晓月一转过身,就被他认了出来。
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苏文和的用心良苦。
可是他还是冒着风险将苏晓月放走了。
这么些年,他传了无数旨意,见过京中大小官员数不胜数。
只有这位曾经的三甲状元郎,新晋的吏部侍郎苏文和大人,真的愿意将他当人看。
苏晓月站在门外不吭声,也没有挪动步子。
院内脚步嘈杂,禁卫们押着苏安走了,他口中不断高呼着:“我家老爷冤枉!我家小姐冤枉!”
声音渐渐远去,院子里也没了动静。
她这才敢颤颤巍巍地伸出冰凉的手,青葱似的手指触摸到门环,更加冰凉的温度让她愈发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