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法子,召唤的魂魄并未因仇恨疯癫,很是清醒,因此,若是足够幸运,作阵者甚至还能同它说上几句话呢。”
话还没到最后之时,程英便早已因得到想要的「秘法」而走神想别的去了,倒是苏盛琼一直在听,此刻更是饶有兴趣的接口:
“「逆行」的这个,听着倒像是话本里常写的那些,有些意思。
“世间生死两茫茫的痴男怨女也有无数,更何况还有苦大仇深之人千万,其中那些走极端恐怕对此法趋之若鹜,怎么从不听见有人用过?”
“都说了是上古传下来的秘法,我师父好不容易才破译出来的,”
听见苏娘子质疑,韩宝君颇有些不高些的反驳:
“更何况无论正逆,要想启用此阵,到了最后一步,必须要全程燃龙脑冰片,以热火冷香来引渡魂魄。如今,除了太极宫里的那位,谁还能得到这味珍贵至极的香?
大概总算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吐露了重要的秘密,小道君有些强词夺理的自我安慰道:
“所以,就算我眼下全部告诉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呢?
程英扫了一眼醉眼朦胧的韩宝君,心想:
当然是,选最好的时候,
付诸行动呗。
第39章 卅玖
景隆二十一年,六月二十日。
距离今岁的鬼门关闭的日子,恰剩余五十日。
虽不由他意,但大概是「天公作美」,程英竟好似掐点一般,在他早已算好的开始布阵的当日,走出了大理寺牢狱。
他自然不会辜负「命中注定」,火急火燎的回到曹国府中自己的偏院,没有什么犹豫便选出了他的第一份祭品。
白日里好好料理一番后,按照韩宝君的说法,程英将人用马车带至道政坊东北角的宝应寺后的高大梧桐下。
一剑贯喉,滚烫的鲜血迎面,黏腻灼灼之感瞬间侵袭了他的侧脸。
推开仆从递过来的巾帕,程英细细感受着热血变凉、凝固,竟无法控制的勾起了嘴角。
十日后的下一场祭祀,他现在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而,让程英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
六月二十五日,在距离他的第二次布阵祭祀尚余五天的时候,银环死在了永崇坊。
银环原本是平康坊某位花娘身边的婢女,长得算是略有几分姿色,因不满假母的不重视,所以常常假装不经意,在端茶倒水时在他人的恩客面前卖弄风姿,以求为自己谋个能朝上走的出路。
流连于欢场多年的程英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过他也很是需要像她这种在长安城中似无根浮萍一般,无所依靠的小娘子,于是当然愿意成全她。
如银环这般,想要通过攀上曹国公家的郎君改变的处境的女子,程英的偏院里来来去去过不少,所以,将人赎买塞进院中后,她们便成了他眼中的玩物,面目倒是逐渐模糊起来。
程英之所以记得这个婢女,无外乎是因为她比旁人「伶俐」一些。
第一次展露,是她察觉出自己死期将至,东藏西躲,最终逃过偏院护卫的看守,有目的的跑进了平昌公主的寝房,向她求救。
而最后一次,便是平昌死的次日,她猫在窗边偷听屋内之人商量计策,而后主动凑上来让程英带她一同去「广慈寺捉奸」,并要求随他进入弘智法师的禅房内。
理由是,她可以扮演惧怒交加的公主,发出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也因这件事,程英觉得她有趣又识时务,于是,给了她别的偏院娘子想也不敢想的随意在府内行走的自由,并于六月初扩大到了禀告后,可以自行出入国公府。
可谁能想到,这份她不择手段谋求许久的自由,很快便成了他人的有机可乘,甚至最终让她丢了性命。
一个女婢死了而已,程英起初并不在意。
直到手下打听到银环的死状,除了死后被被挖眼割舌外,其余的皆与当初韩宝君提起的逆行法阵的前置祭祀完全一致。
而挖眼割舌所暗示的,无外乎是她看了不该看的,说了不应说的。
彼时,程英尚不能确定这个极有可能是逆行阵的布置者,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大概是「做贼心虚」,他依旧敏感的察觉到了此事兴许与自己有关。
但起初,他还是很有些有恃无恐的。
毕竟,若这是对方的第一起祭祀,那么,自己的布阵要早上了五日。
换而言之,逆行阵成阵之时,他已在血煞之力的保护之中,管他召唤的是什么鬼怪,都莫能再侵。
不过,银环之死虽是惊动官府的第一桩案子,且逆行法阵,需将祭品悬挂起来,隐藏作案的难度要比深埋于地下要大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