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家便点头同意了。
离开主院后,平昌抬头看向晴朗少云的天空,一缕区别于寒冬时的略带温度的阳光略过刚要萌发新叶的树梢,愉悦的跳落到了她的面颊之上,惹得她情不自禁的轻轻的吐了口气。
大概没有人会猜得到,「让抱书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出曹国公府」,这样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才是自团拜会以来,小心翼翼掩藏在那些事后也许会被程英猜出七七八八的图谋后的真正不会被发现的最终目的。
甚至,这才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核心一步。
平昌决心用自己的死,去搏得那方小小的偏院中现在以及将来所有女子的活。
可是,「死亡」最是公平,每个人都只有一次。
所以,她必须要有万全的把握,去赢下这场赌博。
而真正的成败,从抱书带着她写下的那封信离开曹国公府的那一刻,已经定下。
此时,平昌已然确信,
无论过程如何,
赢的人,终归会是她。
第20章 廿
二月初五,转眼便到。
程英照例天一大亮便跑的不见人影,平昌知道,他今日的行程里必有从韩归真处买丹药的一项。
而她,只要静静的去等待一个时机便可。
一个足以让她不会如约出现在明日的广慈寺的机会。
午后,抱书跟着去广慈寺的仆从离开。
直到出屋的前一刻,她还在拽着平昌的衣袖,反反复复的小声交代:“娘子,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
丝毫不理会,她让她不要再回来的叮嘱。
红日西沉,明霞的余晖在天际肆无忌惮的撒下一片火光。
平昌站在廊边,遥遥的望着远方绚烂的色彩,在心中,轻声与它永久作别。
忽而,向西漂移的云层将正在坠落的夕阳团团包裹,她的眼前只余下了鸽灰色的苍空。
平昌原本期盼着能亲眼瞧见日光在墙头消逝,可惜,晚风温顺,推不动厚重的暮云,她终是没能如愿。
灰墨色的晚空在某个瞬间骤然蒸腾隐去,然后,浓重的夜色缓慢而寂静的在天地间化开,黑暗终于降临。
她站在这混沌的鸦色里,默默地等着程英归来。
不曾想,事与愿违。
平昌感觉自己等了很久很久,程五郎却一直没有出现。
原本,每逢初五,平日里留恋在外的程英总是会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服食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丹药。
可今日,暮鼓都已敲尽许久,偏院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即便如此,平昌却仍旧站在廊下。
她不是非要固执的期待一个回转,也并非在思考下次的机会何时会来,只是因为遭遇了未曾预料的状况,脑中一时空荡荡的,所以才没有别的动作。
时间不会理人的想法,依旧按照自己的心意流动。
仿佛只是倏忽之间,戌时却已经过了大半。
平昌回过神来,正要转身回到房中,为明日开始的庵堂小住做些准备。
这轮即将到来的新的表演,因今日的谋划,她原本并未提前做任何打算。
就在这时,程英却忽然出现了。
可惜,他虽脸色通红,眼中闪烁着异常的光亮,但走路时却略有摇晃,明显不是服了丹药,而只是喝多了酒的样子。
擦身而过时,平昌除了嗅到了程五郎口中吐出的重且浊的酒气,竟有一丝清正净甜的酒香若有似无划过了她的鼻尖。
她想,也许因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有些酒洒在了衣襟上。
可是,这种味道,绝非他平日沉溺的酒肆歌楼里卖出的那些,倒是更类似于良酝署供给太极宫的桑落酒。
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闻到过。
程英一进屋便脚步匆匆的朝着床脚边他的小秘柜走去,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或者说,他只是不在乎一个全靠乞求他的怜悯,才能活着的「玩物」。
平昌很快听到开锁的细微响动,而后便是一阵「叮叮咚咚」,小瓷瓶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似是在昭告着行动者躁动难安的情绪。
她没有靠得太近,只是从后冷眼看过去,隐约瞧见他像是从柜子深处的暗格里取出了另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锦盒,背对着她,两指飞速的转动着盒上的圆筒形状的锁。
「咔哒」一声,锁被取下。
程英迅速将手掏进怀中,正要拿出来时,却顿住了。
而后,他转头,带着轻蔑和不耐的扫向平昌,恶狠狠的吐了一个「滚」字。
接着,他也没管她到底走没走,便将东西拿出,迅速且有些郑重的置入到敞开的盒子中。
明明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可刚要盖上盖子,重新上锁时,程英竟还是觉得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