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带着手套,这时慌忙地把口罩也带好,确实要隔绝与什么接触一样,这才探头去看纸板上写了什么。
男人自始至终都举着纸板,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她。
那上面用毛笔写着维语,储怡禾看不懂,但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一份菜单,每一项商品后面都有对应的价格。她抬头,迎上男人黑得发亮的眼眸,颇为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
“那个......我不太懂这种语言,你会说汉语吗?”
男人也学着她的样子歪了歪头,可爱又灵动地抓了抓头发,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其中一行字,又指了指储怡禾怀里的面包。
他应该是能听懂,但不会说。
储怡禾看着男人那张漂亮的脸,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想了想,快步跑回车里拿来一个空的矿泉水瓶。
男人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远远地跑来,把手里的瓶子举到他眼前。
“看,”储怡禾气喘吁吁地说,“我要这个。”
男人点了点头,指了指纸板上的某一行给她看。
储怡禾看着那行字,阿拉伯数字 1 后面还跟着一个笔画复杂的单位。她看了眼几十块的价格,又看了看男人的骆驼身上鼓鼓囊囊的口袋。
她想,一箱水卖这个价格,可真是划算。
“成交。”她点了点头。
储怡禾随即拿出自己的钱包,她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占男人太多便宜——一个可怜的、骑着骆驼的游贩,因为语言不通甚至无法推销自己的生意,也许辛劳一天的钱只能勉强糊口,
储怡禾就是这样的人,总之她还是拿出几张完整的纸币,递到男人手里,“不用找了。”她尽量装作平淡地说,想着尽量不要刺伤男人的自尊。
男人盯着手里的纸币,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转身从骆驼的口袋里,拿出来一瓶贴着当地标签的水,塞进储怡禾手里。
这回轮到储怡禾怔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不知名瓶装矿泉水,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身手矫健地翻身上骆驼,缓缓离开。
“等......等下,五十块就一瓶水?!”储怡禾站在原地叫道。
她的叫声惹来不少正在抽烟的混混侧目。很怂又没有社会经验的储怡禾打了个哆嗦,快步跑到车上,把门锁好。
然后战战兢兢地休息了一夜,天还没亮她就驱车驶上了沙漠公路。
俗话说,事不过三,她不会被男人这张漂亮的脸骗第二次。储怡禾心里想着,还要在墨镜后面丢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男人始终坐在骆驼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笑。
但这会儿他的笑容落入储怡禾的眼睛,就变成了不怀好意。她敢说,男人这会儿看她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眼下当务之急是,她得先从地上爬起来。
储怡禾若旁无人的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她常年带着手套,所以手掌保护得很好。只是穿着凉鞋的脚完全陷入砂石,滚烫的沙子硌着她的脚,让她只能脱下鞋来。
男人还停在不远处。
储怡禾一只手里还拎着自己的鞋,她单着一只脚跳着冲男人大叫,“我不会再买你的东西了,你这个骗子!”
男人摇了摇头,掩着嘴轻笑起来。
储怡禾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狼狈模样,她恨恨地套上鞋,用手中的小抹布胡乱抹了两把车子的前挡风玻璃。
眼见擦得差不多,就飞快跳上车子。点火的时候也不是很顺畅,车子在沙子里哼唧哼唧了几声才打着火。
储怡禾连忙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扬长而去。
储怡禾透过后视镜,看到骑着骆驼的男人这才慢悠悠地沿着公路向前走。
他果然在跟着自己。
她想。
但天不遂人愿,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比如说横穿沙漠遇上长得帅的骗子,再比如说储怡禾手里这两越开越慢的车。
她搞来的这辆车也属于宝马系列,虽然年数有些旧了,可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只是这摊废铜烂铁到了储怡禾手里让她越来越觉得后劲不足,一路上灯光都不是很灵敏,再后来,愣是在公路上抛锚了。
储怡禾下车推了又推,ᴶˢᴳ车子愣是横在公路中央纹丝不动。
她躲到一边,伸手搭在额前,试图阻挡头上毒辣的太阳,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漠。
心中有些绝望。
储怡禾用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下充斥在她脑海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后悔。
其实储怡禾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她有个被家里人嘲笑不现实的梦想,那就是拯救快要失传的和田桑皮纸造纸技艺。
那是属于新疆的一种历史悠久的纸,呈黄色,可以保证千年不腐,过去常被用于制作史书典籍。只是随着科技社会的进步,这种纸渐渐没了市场,也就面临着即将被淘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