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要将陛下都教唆坏了!
若不能拉拢摄政王,那就得让太妃好好教导陛下,别让陛下当真长歪了去。
妙吟匍匐着贴着地面,不敢看萧弗,只敢同段凛道:“太妃常念叨着您的,陛下别杵着了,快些进去陪她说说话罢。”
一直旁观着没说话的萧弗却冷森森开口了:“天子行事,何时竟由宫人置喙督导?”
这样的重罪安在了头上,妙吟吓得骨寒毛竖。像被押在了断头台上似的,只觉摄政王的每个字都是一把能砍下她头颅的刀斧。她忙磕了三个响头,嘴唇都在颤栗:“奴婢万万不敢。”
“既已为之,何言不敢?”萧弗道,“太妃手底下的姑姑,这份师教之心,本王领教了。”
靴履都不曾跨过主殿的门槛,萧弗便领着小皇帝一道转头,往外走去,“陛下国事繁重,便不为闲人多留了,只堂堂天子特地抽身‘赔罪’的这份拳拳赤心,还请姑姑转达太妃,万莫辜负。还有,本王爱妾站相素来不佳,日后再进瑞雀宫,务必奉上椅座,切莫让她贻笑大方。不过相信姑姑跪姿尚可,便跪至子时,以作身教。”
妙吟从没听他说过这样多的话,尤其他还跟着陛下喊她姑姑。
一声声压得她腰杆子都坍垮了,心惊肉跳不止,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好在,眼下没人再搭理她了,妙吟跪着觑了眼院中,就见摄政王走向他口中的那位“爱妾”。
她禁不住去想,这位妾室当真是个空头架子,当真不受宠吗?
错了,或许她和太妃都想错了!
萧弗走到了知知身边,方才他经过她时,也未见她跟上。
实则自打他和小皇帝进了瑞雀宫,就没看见小姑娘挪过地方,分明目光跟着他们在动,身子却和个桩子似的呆站着。
“站傻了?”他问。
知知心里委屈:“太妃让妾站的。”
萧弗牵起她的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当着小皇帝和身后一干侍从的面,一言不发地牵着她走,走了好些路,都到了宫道上,才低问:“你是谁的妾室,听谁的话不知道?”
嗳,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知知一想,这不就是她方才和那宦人说的话。
可是半点没起作用,谁也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哪像殿下,动动嘴皮子,别人都抖三抖。
她诚实道:“妾是这么说的来着,但妾人微言轻,说了也无用,妾要是再不识相点,就要把妾绑了带进来了。”
忽而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摄政王殿下有些生气,不加掩饰的生气。
他的眼神冷邃,就像腊月江面上的冰壳子,一碰就能冻伤了去,倘或戳出个窟窿眼儿还能把人溺毙。
他让宫人们先送陛下回宫温书,然后便带着那位沈姨娘徒步往宫门走去,也没叫车舆来接。
有胆子大些的宫人回头,悄悄打量了一前一后远去的两人一眼,暗自为知知捏了把汗。
知知当然不会没有发觉萧弗的冷待。
每次她受委屈,他都比她更生气,难道是觉得她是他的人,在外头受了委屈,于他颜面有碍,伤到了所谓的自尊心?
她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大约他们这样喊着金匙出生的人,就是好面子……
她闷闷的不大想理睬他了,但想到到底是殿下为她阿爹挣得了一线生机,待他便忍不住软和下来。
萧弗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他还与她交扣着手指,这一停,知知也不好再动了。
忽而那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以后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他又问:“为何不戴袖弩?他日果真遇险,敌手也快不过箭镞。”
他说的轻松,好似是什么饮水用膳的便常之事,知知听的却惶恐,忙摇头:“借妾几个胆子,也不敢随意伤人。”
萧弗定定望她。
忽无奈笑了。摊开她的掌心,解下贴身的玉牌,放在她比胜雪的吴盐还要皎净的指掌间。
“再遇以势欺人,允你借我的势。但若是以暴相胁,或逢周谦亦之流,自当以暴还之。这是反抗自保,不叫‘随意’。”
他顿声又道:“更何况,既是本王送的弩,无论伤谁,都算本王的便是。别再让我为你处理这些小事了,嗯?”
他说的这般骄狂。知知却终于听出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他不想她受欺负。
她眨着黑宝石一般圆亮的眼睛,里头正有星点懵懂的光芒,流转掣动。却也只是一瞬。
柔黄的黄昏把两身影子一并洒下,萧弗走慢了两步,和她并肩往宫外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