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低眼盯着她,告诫地问了声,“嗯?”
像是吃定她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躲。
知知确实不敢,憋着气受着男人的铜墙铁壁,给阿篱顺了一便又一遍的毛。
就好像这样能把自个儿的气也捋顺了似的。
看得萧弗不知怎的忽有些幽深笑意。
她有时的笨也不算毫无可取之处,就像此时,即便她不配合,让人发觉出异样,坏的也只是他的事而已。
可她就是乖乖就范了。
笨的可以。
鼎梦山庄坐落于两山之间,圈住了一道山间溪谷,傍水筑园,景色便也如杭宜县其他地方一样,颇具江南特色,兼有几分林泉野趣。
尤其是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在水上。
江南多水廊,庄中亦有回环曲折的水廊贯通,廊上则有花窗漏阁,在疏狂山水间添了几分温柔意致。
知知听殿下说这里有座地下剑庐,怎么看也不知剑庐会藏在哪。
老仆将他们引到一座白墙黛瓦的高阁前,就退下了。
二人走进去,一名宝蓝衫子的男子正坐在琉璃案前拈子自弈。
他面前的玉石棋枰上摆着一局残棋,男子显然正在苦思破局之法,变换着攻守之势,好半天才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他于座中道:“凌公子不辞京州之远来此,只为替爱妻寻一把宝弩。贺某有失远迎,未尽地主之谊,失礼了。”
萧弗轻笑了一下:“想见贺庄主一面不易。可今日一见,庄主似乎对我二人登门谒访,早有预料?”
“的确,”那男子始终不曾起身,姿容便见几分负才傲物之感:“诚如凌公子所言,鼎梦山庄已很少为人打造兵铁了,多年来,更是甚少打开庄门,我只将这里当做与妻子的终老之地。凌公子此行,怕是未必如愿。”
知知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她虽不知殿下大费周章买一把弩究竟为了什么,但也知道他此行势在必得。可那人这般说,也没见他生气。
萧弗何止不怒,反而笑道:“向常甚少打开庄门,如今却遣一老仆专程相候,为我二人开门引路。凌某以为,此行该能如愿才是。”
那男子闻言,亦是自失一笑,频频点头。抬眼看萧弗:“凌公子是要为尊夫人定制一把袖弩?”
“正是。”
男子道:“那就随我进来吧。”
男子晃动座椅上的机关,椅下的木轮便转动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知知投去一眼,才见男子的膝盖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他猛然意识到,他不起身,也许是因为不能起身。
这人……有腿疾。
男子手拨转轮子,往内室行去,行了一段路后,方回头温声道:“器之主杀,必有杀气,炼铸之地可不是什么风景宜人的地方。凌夫人就请先于等候,用些瓜果点心,可好?”
知知看向萧弗,见萧弗颔首,也就听话地立在原地不再跟着了。
很快就有青鬟的小娥端着大大小小几盘点心过来。
萧弗随人进了内室。
说是内室,却是一间极为广阔的,四面以铜铁为墙壁的暗室。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甲,还有一整面墙的书籍。最正心则摆着茶榻矮几。
贺鼎之泡了杯茶给萧弗:“剑庐就在你脚下。可惜炉火许久没有烧起了,祖辈把这阵仗架构得太大,起一次炉火就要耗费无数。”
萧弗闻言,拿出一叠银票,放在几上:“既是千金买弩,银钱自不会少。”
贺鼎之摇头,“贺某答应要做,便不会食言。凌公子对爱妻之心,固动人心怀,凌公子的财力,贺某也从未疑心。但只为锻造一把小小袖弩,就要重启整个工序,浪费却也是真,贺某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萧弗把着杯盏,轻晃动琥珀浓的茶色,笑,“剑庐火暗,锻台生尘,是可惜。”
他抬头:“那若不止锻造一把小小袖弩呢?”
贺鼎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买弩?
鼎梦山庄贺庄主一向孤僻无朋,闭门绝客,平生所误,只于一情字,对于那些一生一世的凤侣鸾俦,便多了几分友善之心,然此事少有人知。若不是听说眼前这位凌公子是为爱妻觅弩,贺鼎之未必肯接见他们。
只见萧弗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合的纸张:“这是凌某事先拟好的袖□□,还请贺庄主品鉴一二?”
贺鼎之一听,脸色忽有些变化:“莫非凌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可当他随意一瞥,看见图纸上那弩箭的整体构造,便一下子识破眼前这位凌公子断是个门外汉了,笑道:“这虽是弩箭,却算半个重兵,与轻捷的袖弩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