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不自然地躲了躲:“不是在瑞嘉县买的。”
她没说假话, 这确实不是她买的, 可顾婶听了只以为她的意思是在京州的铺面上买的, 也就没再追问。
知知心虚得很。本朝妇人不管家富家贫,女红都是必修的,知知就没见过手不巧的,顾婶自然也是颇擅此道。
她怕顾婶细看久了, 就会发觉这衣服做工粗糙,远不及店里的精细。
如今她既扮作男子,总不好认下是自个儿做的。
好在,顾婶没看两眼就又回去掌勺去了。
杏花和顾槐也都在里间给她打下手, 于是就留了知知一个人坐在八仙桌旁。
眼看着菜一道道摆上来, 碗挤着碗,碟挨着碟,摆得都没缝隙了, 知知忙叫住顾芸道:“顾婶别忙了,这么多哪吃得完?”
顾婶道:“早着呢, 还好几个菜,再说了人还没到齐呢!”
说着又进去了。
知知有些意外,没想到今日还有别人来,却没来得及问顾婶是谁。
但不多时,她就知道了答案。
院门被叩响了,主人家不管老少都在厨房忙活,知知作为这里唯一一个闲人,自然是要去开门的。
门外的人一见她,就徐徐一笑道,“除夕安康。”
知知吃了一惊,没想到,顾婶会延请殿下。
但仔细一想,一样都是近邻,不单只邀了她也是不足为怪。
“除夕安康。”她小声地回祝了一句,飞快走回了屋子里坐下。
这时候顾婶和顾家兄妹也出来了,菜都上的差不多齐全了,只除了一瓮牛腩老汤还要熬上些时候。大家乐融融地就要上桌。
然而这里统共有五个人,绕着八仙桌的却只有四张长凳。
杏花当即想挨着知知一块儿坐,却被顾婶一把拽住:“你和娘坐在一处,哪有让客人挤着的道理。”
“娘!”顾杏花瘪瘪嘴,到底不情愿地走开了。
只是杏花还没坐到顾婶边上,却有人先一撩衣摆,坐在了她刚刚让出的地方。
就挨着知知。
一时间,几双眼齐刷刷地望向萧弗。
萧弗坦然受下了含惑的众目:“我与向公子共坐即可。本就是受盛情之邀,多有叨扰,怎还能委屈令爱。”
他说的这样冠冕堂皇,这下子,便是知知想起身坐开去也不好意思了。
只能咬咬牙跟着道:“凌公子说得对。”
就这样顾家三人各自宽宽绰绰地占了一条凳子,知知和萧弗则分坐一只。
顾婶和顾杏花都以为这是富贵斯文的公子礼节周至,太过客气之故,只有顾槐知道,人家是夫妻,合该要共坐的,可他不能明说,只能埋头不住地用筷子扒着饭往嘴里送,人也沉默了起来。
然而暗地里,知知却是一挪再挪,都快坐到了条凳的边边上。两人之间的界限就跟楚河汉界似的分明。
萧弗低笑道:“我还不算胖,坐不了那么多地方,向公子实不必那么客气,小心掉下去。”
顾家几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知知这会儿确实半个屁股都在凳子外了,没想到殿下竟然就这样明说出来,顶着那些视线,怕他们生疑,知知只好又闷闷地挪回来了几分。
好在她很快就忘了这档子事,全情投入到了可口饭菜之中。
瑞嘉县地在偏野,县民靠水吃水,桌上不少野蔌山肴,再加上顾婶一个人拉扯儿女,这么陈年累月下来,一手烹调的技艺也是精湛出巧。
知知吃得嘴都闲不下来了。
萧弗本不重口腹之欲,可见身旁的小姑娘这样,也被勾起了食欲。
两位客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这样给面子,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一位厨子大受鼓舞。
顾芸原先以为这位新来的凌公子性子应该有些孤高清僻,未必是处得到一起的,现在才觉得应是自己误会了。
想到凌公子送来的那些财帛和……品相瞧上去都有些“别致”的菜肴,顾芸道:“凌公子既然喜欢吃我坐的菜,常来吃也是可以的,远亲不如近邻嘛,凌公子把我们当半个亲戚就成。”
就单拿凌公子送来的那香酥土豆来说,黑糊糊的都焦得和煤炭似的了,那玩意儿能下口?
她有些不敢想象,这贵公子一人出门在外,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看向萧弗的眼神也不免多了些怜爱。
谁知一直埋头菜饭之间的顾槐却冷不丁开口了:“娘,话不能乱说。”
顾芸一愣,她乱说什么了?
但她这儿子打小机敏聪慧,并不是随意就胡言乱语的人,顾芸还真的有些担忧起自己哪句话失了分寸,翻来覆去地把刚才出口的那些咀嚼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