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知是为了替小皇帝严格把关,还是因着前阵子风传的爱妾失踪了的缘故,摄政王气性是越发的严苛冷厉了,底下人若有错处,他发落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手软。
周明亦在太极殿的门口等了半天没进去,终于看见萧弗来了,他行了个朝臣对上级的持芴礼:“殿下,臣下有话要说。”
萧弗径直入殿:“进去再说。”
周明亦瞬时头就大了,忍不住用拳头抵了抵额头。
太极殿是陛下起居念书的地方,也是他一进去就要开始工作的场所。他如今的职务通俗来说,就是帝师。
也不知那位小皇帝哪来这么多问题。
他叫住萧弗道:“长陵那日让我帮你在江湖上打探消息,说作为报酬,可以为此徇私一次,破格擢升我的职位,我起先还疑惑,这断不是长陵会说的话。”
萧弗什么表情也没有,言语之间却很是坦然:“怎么,子介是看我不像会徇私之人?”
“非也,只是长陵若要徇私,那只能说明,公私的利益所向,是完全一致的。”周明亦没再用标准的姿势拿着上朝奏事用的芴板,转而没个正形地双手互插进袖子,把芴板揣在了胸前,显然是不准备再同萧弗打官腔。
“嗯。”萧弗没否认,也丝毫不介意周明亦这般放浪形骸。
反而是低低笑了声,子介从来懂他,得友如此,也算高寒之处的几许慰藉。
周明亦:“所以你要徇私早便徇了,如何会为了一个女子的消息,便破格让我担任国朝的要职?你分明就是想甩个烂摊子给我,自己好做甩手掌柜,竟还把这摊子当做了我替你打探消息的报酬。”
萧弗:“想通了,不错。”
周明亦一边摇头感慨,一边跟着他进了殿,没走两步小皇帝却跑了出来:“我都听见了,周叔说我是烂摊子!”
周明亦忙摆手,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听错了,臣岂敢?”
“没听错,今天不到时间周叔可别想走了,朕不会同意的!”小皇帝却没那么好糊弄。
周明亦被他拉到书案前,案上放着的除了书本,就是记录朝事的文书,都是先帝在朝时遇到的问题、颁布的政令。
小皇帝一项项研读,遇到不懂自己那不怎么熟悉的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地方,就会问周明亦。周明亦比那些老学究讲的要深入浅出许多,而且敢于指出先帝不当、错漏之处。
周明亦在这边忙前忙后地解答,既要检阅小皇帝的功课,还要在小皇帝批阅一些简单的政事之时把关,且答疑之余还会翻书找出相应的理论依据指给小皇帝看,忙的晕头转向,偏偏每件事还都半点马虎不得。
萧弗站在一边,倒显得清净悠闲了。
朝堂需要一个好皇帝,也必然需要佐政的能臣,却不一定需要一个摄政王。
见二人如此有条不紊地推进,如今段凛身边武有禁军大统领,文有周明亦,他便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就在萧弗满意地审阅完二人的进度,即将走出太极殿内的第一尊屏山时,周明亦却突然放下了手边的东西,喊了声:“长陵且慢!”
“何事?”萧弗好整以暇地回头,准备听听他想说什么,左右子介既接下了这重担,就不会中场撂挑子,都已是定局了。
周明亦却一反常态,要说不说的,半天才神神秘秘道:“其实,我江湖上的朋友还真打探到了一点消息。”
萧弗眉梢一挑,显然是倾注了注意力,周明亦却又顿了一晌。,才悠悠道:“不过并非是沈姑娘的行踪。但此事说来话长,本想着和长陵说清楚再进殿,如今既进来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长陵且等我为陛下解完惑,再与你仔细说道。”
说完又自顾自埋头去翻那些经史文章,在重点的篇目插上竹签子,以便小皇帝稍后学习,不再理会萧弗。
萧弗愣了。
起了个头,却故意不说。知他者莫如子介,子介又怎会不知道他眼下最在意什么,显然是故意的。
所以他这是被反将了一军?
萧弗重新折了回来,没再说什么,只和周明亦两人一并督查起小皇帝的课业,轮番为小皇帝答疑释难,效率倒是快了不少。
他从前从不刻意与人争输赢高下,因为不会落于下风。
可现在,他好像有了软肋。
有了软肋,便不是无懈可击,就有了输的风险。
直到一应事毕,两人走出宫道,萧弗问:“现在可以说了?”
周明亦笑着假咳了两声:“长陵也别怪我,你自己要去找你心上人,却要我和一众大臣屡次为你坚守朝堂,你总得让我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