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犹如一声闷雷在贺雾沉心中炸开,脑中的千般思绪万种记忆霎时间交织在了一起。
慎晚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贺雾沉面上的表情,但因为今日得到这个消息,她实在是又开心又激动,强忍着了许久不愿意显露在面上。
实际上她恨不得将喊出来,将自己的激动全部释放,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见到了分别了九年多的姨父,甚至再没过多久,她就能回家,就能见到姨母,见到妹妹。
如今能同贺雾沉说,让她心中的激动亦如开闸放水一般收都受不住,自己的唇角亦压不下去,她继续道:“姨父想了许多办法,同姨母做下了这个局,只要我表现得不愿意,便能常常同姨父相见,待到时机成熟,便可直接正大光明回西氿。”
说道后面,慎晚声音已经难掩激动,一开始她还是贴近耳朵悄声说,如今已经声音放大,幸好早有准备关上了门,否则再准的事情,也会被隔墙有耳给弄出纰漏来。
她一说完,就迫不及待想见贺雾沉的表情,可待贺雾沉一转过头来,她见到的却是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甚至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慎晚想,大抵是因为自己没将此事告诉他,还让他白担心一场,甚至用家中秘密同皇帝做交换,她轻咳了两声,伸手去拉贺雾沉:“你也别怪我不告诉你,我之前是真不知道,姨父对容貌做了隐藏,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贺雾沉依旧没说话,但眼底的情绪更是复杂了几分。
慎晚又道:“其实见面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是姨父他……毕竟他没见过你,自然是不放心的,故而只能让我同他装上一装。”
姨父对贺家还是心中有恨,对贺雾沉自然不想有什么好脸色,之前听到在门外放哨的王迎喊了那么一声,面色本难看的紧,直到后来听到贺雾沉对她的着急担心,这才面上缓和了两分。
可姨父那时候的面上缓和了,如今贺雾沉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不好。
他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仙士是你姨父,一直都是?”
贺雾沉问这句话,其实是想问,是不是两辈子都的仙士都是他,可问出口了他却觉得可笑,慎晚哪里知道他上辈子的事。
一样的出现契机,一样的喜欢用黑色外氅亦或者斗篷遮住脸,怎能不是一个人?
可如今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原来上辈子害人不浅的仙士,竟是慎晚的姨父,原来他上辈子的结局,竟然是慎晚的姨父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贺雾沉从来没有觉得上辈子的事是大梦一场,他一直清晰深刻的记着,但彼时他却十分想,记忆中那些真实发生的事全部都是假的。
慎晚从来没见过贺雾沉这副模样,心中难免升起担忧,她直起身子想要摸一摸贺雾沉苍白的脸:“你怎么了?”
贺雾沉别过头去,将她伸过去的手躲了开。
他唇角动了动,犹豫再三吐出来一句话:“你,你好生歇息,我回去躺一会儿。”
言罢他转身就走,似逃离般。
慎晚实在是想不到贺雾沉为何会如此反应,她觉得,最起码贺雾沉合该是替她高兴的,但彼时这个反应,实在是奇怪的很。
她使劲儿去猜,也只能想,莫不是贺雾沉知道这下她一定会走,舍不得她也舍不得家人,开始犹豫起来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也舍不得你
贺雾沉脑中的思绪混乱,他躺在床榻上,上辈子没注意到的细节倒是让他回想了起来。
上一世的这时,慎晚失了同张疏淮的孩子,身子羸弱,甚至有人借此胡乱说她因私交不清不楚而导致染了妇人的那种脏病,如今细细想来,当时慎晚日日在家中养病,倒是仙士入汴京以后,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确实多了些。
即便是身子一如既往的不好,但精神头到底是好了不少。
贺雾沉闭上眼眸,耳畔倒是传来了方简的动静:“驸马怎么在此处?公主既已回来,怎么没去陪着公主?”
方简是见到过他对慎晚的担心,如今瞧见他自己在屋中躺着,心下确实诧异。
他的声音将贺雾沉从回忆中拉回了当下,手紧紧攥起复又松开,从心底里往外滋生出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将两条胳膊叠放在胸前。
姨父来接慎晚走,无论是放在上一世还是如今,这都是一件好事,但上一世姨父为何要给皇帝进献谗言,又为何要残骸忠良,最后以至于难民遍地,如他一般的大臣纷纷丧命。
细细算来,他何尝不是死在了姨父的手段之下,那从前慎晚为何要给他求情,以至于让她在他心中扎根,更至如今逐渐蔓延至全身,刻入肺腑,难以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