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曼的灵魂三连问噎得阿伽饭都吃不下去了。
他有些生气道:“你不要总提我的年纪。”
一直戳人家的痛处的确很不地道,多曼连忙转移话题:“那你跟我讲讲我家那位祖奶奶丹琳吧!”
阿伽疑惑道:“你们家这位祖奶奶在江湖上有很多传说,你没听说过?”
“我当然听说过,我们家口口相传当睡前故事讲给孩子听的。这不是传了那么多代,我怕有偏差么。谁讲故事不是按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讲。我阿婆讲我这位祖奶奶,有情有义、英明神武。多善讲她是个好妹妹。我想听听你的版本。你不用顾及我,按照你的所见所闻给我讲。就算你有所偏颇?言语过激我也不会翻脸的。”
阿伽才不信她的邪,她怕是忘记自己在山洞里举着刀威胁他,敢对丹琳不敬就抽他的。
搜肠刮肚的酝酿了好一会才道:“论起身份,你的地位可比我高贵得多。丹琳亲身母亲虽然是个女奴,但她的确是领主的亲生女儿。她的丈夫是东吁国的王子,王子的母亲是蒲甘王朝最后一位君主那罗梯柯波蒂的后裔。罗梯柯波蒂拒绝了忽必烈的招降,元军灭了南宋后腾出手来收拾他,西部的阿拉干国也趁机造反。他们一家子被攆下了王位,死的死逃的逃。后代虽然落没了,但却是实打实的皇室后裔。”
多曼本不想打断他,但他这么长篇大论的科普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讲到重点。
“现在新社会了,不讲究这个。皇室不皇室的我也不在意。你不用把我祖宗十代都翻出来鞭尸一遍,你讲丹琳就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是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么?”
阿伽抚着嘴唇陷入沉思,好一会才道:“从礼教上说,她的确十恶不赦。弑父、用巫蛊帮着多善弄权。但在战场上她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一手驱兽操控术让黑瓦军闻风散胆。我一度以为我和她是肝胆相照的同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她却暗中给我下了涅槃蛊。”
多曼神色莫名:“你怎么能确定是她下的?你亲眼看到?”
阿伽盯着多曼的眼睛,意有所指道:“谁能制涅槃子蛊你不是最清楚么?不然你怎么敢说你救不了塔德娜,但要超度她轻而易举。”
多曼的额角抽了抽,倾身压低声音满含深意道:“那为什么我救不了塔德娜,多善却能救呢?”
阿伽眨眨眼:“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大吵一架,继而大打出手?”
多曼缩回脑袋,给他比了个你继续的手势:“我不插嘴了,你接着讲。”
阿伽长叹一声道:“你让我这个苦主讲丹琳的好话我是讲不出来的。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
多曼听得正上瘾呢,哪里肯罢休,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跟我讲讲她长什么样子吧?漂亮不漂亮?我祖爷爷长得帅不帅。我和我祖奶奶长得像不像?”
阿伽仔细看着多曼的眉眼,想在她身上找到一丝丹琳的影子。努力半天最终无果。
“过了这么多年,我其实已经想不起丹琳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她不爱穿傣装,总是一身拉祜族的五彩线衣。你祖爷爷一直出家,直到和丹琳成亲才还俗。谈吐风雅,待人儒雅从容。”
多曼从窗外看着不远处的塔群。它们历尽岁月的沧桑,却依然屹立不倒。默默地立立在这座平原上,看尽世间的悲欢、变迁。
她语带向往道:“他们一定很恩爱,不然祖奶奶肯定不会放弃允坎荣华富贵跟着祖爷爷来这里。她不是惧怕你的追杀,她只是厌烦了家族的自相残杀、勾心斗角。想和心爱的人隐遁尘世,相守一生。”
她看着阿伽一脸狡黠道:“其实我也骗了你,我之所以愿意跟你来蒲甘不仅仅只是为了能最快的联系陶央哥。还因为,我知道我们家祖上住在这里过。我想看看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看到他们能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长眠我替他们高兴。我还想告诉他们,我爱上了你,你对我也很好。多家和碗托缇莱玛伽的恩怨,在我这里结束了!”
阿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睛里飘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手掌越过桌面将多曼的手包住。缓缓道:“在阿南达佛塔上哭是因为这个么?”
多曼嘟着嘴嗔怪道:“都说是想我阿婆了。”
她没有告诉她,在橙光遍布的塔林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头巾上垂着长长五彩线的女子,靛青绣花长袍缀满了银泡。她对面站着一个身着无领对襟长袖衫的男子,丝绸的隆基系在腰间,头上的岗包缀着宝石。女子灵秀俏丽,男子温柔俊朗。俩个人执手沐浴在日出后暖黄色的余味中,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