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和余曼曼只挑棵平常树荫,互相留照,余曼曼热衷于修图加滤镜,手指戳戳戳,好不忙活。
云岁仰首凝望A音的红色校牌,“怎么没见盛语薇和姜郁。”
以她们爱热闹的性子,少不得吃顿散伙饭。
“她们掰了。”余曼曼没抬头。
“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余曼曼想起她们掰的时候,云岁也被家里的事情缠身,不免回忆,“去年的事了,语薇的父母不让她和姜郁来往。”
“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觉得姜郁不配呗,语薇之前交往好几年的小男友也被劝分了。”
余曼曼不再难以置信,没有伤春悲秋,学会坦然接受一些残酷的事实,盛家到底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大学四年是她们唯一跨阶层生活的时光,毕业后各奔前程。
她们两个和盛语薇关系没太亲近,姜郁是打心底地为盛语薇好,历经这么多事,姜郁心思依然通透,哭就哭,笑就笑,不痛快就撸袖子,惟独当盛语薇和她绝交的时候,无从下手。
这四年的友谊喂了狗,姜郁甚至来不及悼念,听着那端的抽噎声,安抚她不要为了小男友哭得太厉害,盛大小姐最娇气,每次哭眼睛都会肿,眼睛一肿就不好看了。
不联系就不联系嘛,没什么大不了,谁毕业后还天天一起聚餐的?
脾气暴躁的姜郁,那天哄人的语气,是她平生最温柔的时刻,余曼曼开玩笑说,也许她嫁人那天,都不一定有那耐心。
“还是以前好啊。”余曼曼说。
“也许过几年你被工作家庭烦心,怀念的就是现在。”
云岁身边人里,余曼曼的结局是最普通最顺利的了。
父亲离世,云朵今年高考失利。
最要好的两个舍友绝交。
不相干的黎珊难产去世。
周老板不复当年风光。
而她自己,看似奔赴另一个前程,可路途遥遥漫漫,谁又知道怎样的坎坷,以后不会有人再指引她,路铺好了送她前行。
她给了柏言诚一次言而有信的机会,他做到了。
他们自分别,没有再相见过。
她没有很想他。
只是偶然翻到手机里的照片,走过一起路过的风景,想起他,毕竟这个人,从一开始,注定令人难以遗忘,她不为难自己强行将人忘掉,只盼着会和手腕上的疤痕,一天天淡去一些,直至消失。
出国手续办理妥当,临行的前几天,云岁回南城探望。
云朵到底受到父亲的影响,估分不再正常范围内,等待复读的命运,她自己看得开,并不懊恼,还年轻,再来一次何妨。
整理老房子遗物时,云岁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中介公司打来的,询问她岛屿的打造事宜。
“什么岛?我没买过岛。”
“您是云岁小姐吧?”中介人疑惑,“我们这边的预留电话也是没错的,这座叫云端的岛屿确实归为您的名下,尾款和税款已经交完了。”
双方客气一通拉扯,云岁理清楚,除了柏言诚没旁人,他去年瞒着她购入一风水宝岛,气候潮湿适宜,非常适合打造梦幻小屋。
她原先给他说的秘密基地,要实现只是时间问题。
买座岛屿不难,改造成童话世界才是最费金钱和精力的。
云岁听到自己回绝中介的声音,不论是不是柏言诚特意让人打的,她都不会也不能上心,除了这座岛,先前送的所有东西包括奶奶的祖母绿,他都曾托人送给她,她尽数返还。
将他的世界和自己分割得清清楚楚。
但她从翻箱倒柜里看到一张夹在书里的照片时,建造再好的城墙瞬时崩塌,全副武装到丢盔弃甲不过那三两秒的时间,她实在无法忽视这个人,能为她随口一言就能拱手奉上全世界的人。
她讲给陈则的故事中被忽略掉一个很关键的点。
雨夜里她救下了那醉鬼,是柏言诚。
柏言诚也救下了她。
那天家里照常被催债,砸东西,她逃出家避难,漫无目的走过数个街道,心底涌出厌恶感,厌恶那座城市,厌恶破败不堪的家,厌恶垂死挣扎的命运。
她没想到会撞见柏言诚。
她当时不顾生死逼停他的车,不是没有过一头撞死的冲动。
双双冷静些许,柏言诚下来后拎小鸡似的拎她一番训斥,好好一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学人寻什么死。
犯错的人是他,他倒是骂得心安理得,句句在理,完全忽视自己酒池肉林,在法律边缘试探的行为。
那会儿就可见祖宗脾气。
她认识的柏言诚从来都是这样,天下再大也不放在眼里,凡事都做得理所当然,命运尽在掌握之中,他有睥睨万物众生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