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孔有一小半云岁能认识,最熟悉的莫过于哪哪都能当显眼包的周景致。
他上来瞧见她,笑吟吟叫了声“嫂子”,“咱二哥呢?”
“里头画室看画呢。”云岁指了指旁边的厅室。
他和这里的庄园主认识,被叫去谈话,人家没邀请她的意思,索性退至门外,无聊赏玩玻璃后面的画作,她赏识目光欠缺,总无意识在衣香鬓影中寻找下一个乐趣。
这里的灯无需明亮,女人们精致华丽,细节到衣领上的珠饰,足以闪耀光泽。
向来好事的周景致难得闲下来,乐意陪她搭几句无趣的话。
又有熟人进来,宋淮。
周景致没打招呼,单叫一声“哥”,宋淮没理。
后面又见陈则和老莫。
陈则看到他们后,耷拉的眼皮动了动,他一般不掺和这类场合,这次过来也是慈善拨款部分会捐到他曾经所在的福利院的缘故。
“阿则。”周景致乐颠颠招手,喊他过来说话。
陈则懒洋洋抬了下眸,无波无澜扫过他旁边的云岁,勾勾唇笑得突兀,还真听话过来,低头凑到周景致身边说句话。
周景致听完面色一变,下意识看旁边的云岁。
她颇有闲情逸致,手被手挨个赏画,抽象派,一个比一个难以捉摸,没鼻子没脸概念模糊的画,报价的数额比她至今赚的都多。
她明明没回头,却早有预料似的,慢悠悠丢出一句:“周少你看我做什么。”
“我……”
“你总不会对我有意思吧。”云岁笑眯眯地。
“嫂子,这玩笑咱们可开不得啊,这要是给二哥知道的话,得剥我一身皮。”
“你是做不得,但阿则做得了。”
“我不太听得懂嫂子的话。”
“阿则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想做什么,我们也知道。”
云岁敛回目光,坦然大方走到周景致跟前。
每走一步他都要往后退一步。
她手继续背在后面,悠闲得像问罪凡人的神祇,眼睛不露声色看穿一切。
周景致终于慌了。
不得不承认是他之前低估这姑娘。
她不全是绣花枕头。
他刚才想喊陈则过来和她说话,自己再偷摸溜走,等柏言诚过来,又是个修罗场。
可惜陈则和云岁都没买账。
他们早就知道。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二哥对你不错,我也从来没有针对过你。”云岁嗓音轻盈得不像在质问,“为什么你从刚开始就想着拆散我们呢。”
“嫂子我真没这个意思……”
周景致试图垂死挣扎。
被她几乎没有温度的眼神给唬了回去。
他舔了舔唇,“算了,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我确实做过一些拆散你们的事情,上次乔思楚是我不对。”
光招一件事远远不够,稍加思索,他又坦诚相对:“还有之前把你塞给陈则也是希望撮合你们,但是这件事和二哥没关系。”
这时候了,他也要心机地牵扯出柏言诚。
明明云岁质问的是他,他不忘带他的好二哥下水。
“你说没关系,其实就是有关系。”云岁格外平静,“有就有呗,我又不能拿你们怎样。”
“是啊,毕竟是刚开始,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就算二哥默许也很正常,他也没想到你们能在一起那么久。”
周景致把她塞给陈则。
等同于柏言诚把她塞给陈则。
从刚开始他对她和异性同事工作的不上心就能看出,他对她没有感情。
“他做我理解,你做这些为什么,兄弟情深吗?”云岁问。
周景致又跟便秘似的犹犹豫豫着吞吐一会,“哎,说句真心话,其实我是为我自己好,但也为了嫂子好,为了二哥好。”
“他父亲的意思吧,是希望乔思楚做儿媳妇,我呢,很多生意都指望他们,大家互利双赢嘛。”
兄弟情深是原因。
这也算原因。
作为兄弟,他不希望柏言诚和家里闹僵,柏言诚出事,他也不好过。
人为财死天经地义。
云岁心口凉飕飕的,摸着手腕上的纹身,盖住的疤痕,触感还是不一样,纵然做足万全准备,早就设想过无数次,真正理清他们的关系后,那盆冷水,到底是浇到她最后绽放的那点火苗。
第一个下雪的冬天,她向他奔赴的夜晚,那个奋力攀墙不顾疼痛,期盼雪再下久一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夜晚。
他在想什么。
他也许只是抽了支无关紧要的烟。
根据一闪而过的念头做个决定。
把陈则扔给她,把她推给陈则。
她朝他迈开的荆棘之路,他没有迎步接送,他在找自己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