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最开始那个人说:“问吧。”
孔如琢以为他们要问关于蒲家的私密,可拿着吊坠的人,问出的问题却令人啼笑皆非。
“你的妻子是谁?”
蒲又崇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那人又问:“你爱你的妻子吗?”
漆黑的眼睫轻轻一颤,蒲又崇缓缓抬起眼来。
那人重复:“你爱你的妻子吗?我听说她很美丽,你现在能在脑海中想象出来她的样子吗?”
人体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越是想要控制不去想象,却反倒会立刻在大脑中描绘。
蒲又崇皱起眉来,终于开口:“你们想要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展开手中的一张图片。
那竟然是孔如琢的照片。
蒲又崇的瞳孔收紧,冰冷的戾气弥漫,似是脱去伪装的兽,这一刻,将要择人而噬。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我们不会对你的妻子做任何事情。”医生将照片挂在他的面前,而后说,“现在,回忆你和她最美好的过往吧。”
话音落下,医生按下一旁的按钮。
淡蓝色的电流通过椅子,不足以致命,只会带来最刺骨的痛。
以蒲又崇的毅力,也发出一声闷哼。
医生的声音,还阴魂不散地响着:“回忆你和她的美好过往。你爱她吗?可你每当想起她的时候,都会带来痛苦。”
电流停止,不过须臾,便又被开启。
痛苦一次次被拉长,每一次,都如同望不见尽头的永恒。
医生的声音变得诱惑:“这份爱这么痛苦,你还要继续爱她吗?”
“只要你不爱她……你就不会痛苦了。”
手指死死握紧,孔如琢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无力阻止录像中的一切,只能任由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按照既定的事实,继续向前。
医生还在蛊惑着:“那些回忆,也没有那么幸福对吗?只要你说,你不爱她,我就立刻停止你的痛苦。”
这个实验……很荒唐,也很残忍。
用巴浦洛夫训练狗的方式,来训练一个人。
将孔如琢和痛苦对等,又用结束痛苦来诱导蒲又崇说出那句“不爱”。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蒲又崇开口,心防的崩溃,便再也不会止住。
孔如琢望着蒲又崇。
他像是将要碎裂的冰山,又或者布满了裂痕的玉石。
电击的痛苦,令他颈中同手臂上,都浮起狰狞的血管脉络。
唯有一双眼睛,仍旧如星月日炎,明明不可逼视,冷得令人心生畏惧。
第一个人声音有些颤抖,用俄语说:“让他把头转开”
有人上前,刚要触碰蒲又崇。
刚刚还看起来脆弱至极的蒲又崇,猛地抬手,攥住了那人伸过来的手,而后向下一折。
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一道响起的,还有那人吃痛的惨叫声。
手铐不知何时被他弄断,此刻从他的腕上滑落。
蒲又崇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注射器,上面锐利的针尖闪动着凛然的寒光。
医生们瑟瑟发抖,向后退去,直至退入镜头看不到的死角。
孔如琢只能听到他们绝望地喊着。
“他不是失去行动能力了?”
“注射的剂量不够?”
“救命!救命!”
几个呼吸的时间,喊叫声就消失了。
镜头中又出现了蒲又崇的身影,他掌中扼着医生的脖颈,语调冷淡地问:“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医生喉中挤出几声艰难的声音:“……新研制的致幻剂……”
“目的?”
医生不语,蒲又崇手指收紧:“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让我问第二次。”
“实验……是否能用药物和痛苦,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改,改变他最坚定的心意。”
“原来如此。”蒲又崇轻笑一声,“连你们也知道,我很爱我的妻子?”
医生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是……我们知道,你很爱你的妻子。”
“用痛苦掩盖爱意。你们这个论题,确实很有意思。”
在医生将要因窒息而昏迷时,蒲又崇终于松开了手。
医生滚在地上,惧怕地望着他。
蒲又崇却毫不在意,只是取下那张孔如琢的照片,温柔地用指尖拂过她的面容。
照片中,是孔如琢十八九岁的模样。
一身红裙,鲜衣怒马,眉眼灼灼如火,美得骄纵桀骜,似是天上最闪耀的那颗星辰。
他的星辰。
他的潋潋。
“可惜这样的痛苦,同我对她的爱相比……”
“实在,微不足道。”
这一段录像最后的一幕,便是蒲又崇唇角翘起。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只有他,立在那里。
身体因为药物的作用微微颤抖,血沿着指尖一颗颗滴落在地,可他凝望照片时的眼神,偏偏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