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了一会儿,母女二人分开,秋云漪道:“你日后既是大凉储君,于礼该改姓秋氏。你的名字是朕给起的,取自诗句‘舞叶秋风落尽时,岸榛浮雪玉盈枝’,这句中恰有‘秋’,然若取‘秋风’二字难免显得随意,不如加上句末的‘时’字。你这一代从木,秋樰秋桦皆如此,摄政王家的秋梧秋桐亦是,便把‘风’字加‘木’,用枫叶的枫,组成‘秋枫时’三字之名。”
玉盈枝应道:“是。”
“封号也要改。”
来了大凉,静乐帝赐的封号必然要丢了,平恩平恩,她对盈枝哪来的平和与恩惠?
秋云漪沉吟道:“只是你的封号朕需仔细考虑后再拟。你这一天也累了,朕命人带你下去休息可好?”
秋枫时从善如流:“都听母皇的。”
申屠叶前脚刚把秋枫时领走,后脚就有仆从来报,说东越的康乐郡王已被接入宫,正在殿外等候。
秋云漪想了想,命令道:“带他到漪兰殿,朕要先见帝师,随后就去。”
仆从领命下去安排,海棠闻言出了昭阳殿,不久遂将帝师带进来。
神镜向秋云漪行过礼:“陛下叫臣前来有何吩咐?”
“此前太女和曲江王意外丧生,”秋云漪说到此处眼神一哀,“帝师上奏迎回大公主,今大公主已至宫中,朕有意册封她为储君。只是储君封号重中之重,朕不知该如何封她。”
神镜思索片刻道:“光复大凉、绵衍国祚乃陛下宏图,大公主为储君也该继承陛下之志,不若以‘复衍’作封号。”
“安国复衍公主……”秋云漪默念,拊掌笑道,“好,就这个了。”
解决掉封号的问题,秋云漪方记起漪兰殿还有玉思缘在等她。已是晌午用膳之际,她让御膳房把菜品送一半到漪兰殿给君后和玉思缘,自己则是在昭阳殿用过饭才乘上辇轿过去。
秋云漪到时,漪兰殿内刚刚撤下残羹。神酒倾见她入殿,走近行了半礼。玉思缘行动不便,只能坐在木制轮椅上点头致意。
秋云漪说了声“平身”便坐在上首主位上,神酒倾落座下首左侧,玉思缘则手推轮椅木扶手,稍显困难地行到右侧。
秋云漪望着玉思缘这一系列行动,心下怅然。她记得十里长亭分别时,玉思缘虽因静乐帝明里暗里的压迫而消瘦,却终归还是个风姿卓越的皇子。十年不见,他竟双腿至残,尽管肢体未曾损毁,内里骨头已受潮气和毒素侵袭,再也不能站立。
思及此,同情和愧疚油然而生。
但也只是同情愧疚而已。
他的伤痛不是自己造成的,秋云漪为自己开脱。他的一切悲苦来源于静乐帝,静乐帝才是将他逼迫至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时光漫长,任何感情都不可能在十年不见面不联络的情况下一如往昔。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彻底改变,现在和玉思缘重逢,她只觉得无比陌生。昔日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已变成颓废的沧桑男人。
秋云漪对即将踏入中年的玉思缘提不起任何兴趣。君后、贵君家世美貌皆上乘,良君家世显赫,后宫其他低位侍君要么年轻要么有才,身有残疾的玉思缘哪样比得上呢?
可事实上在东越时他待自己不可谓不好,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再娶,他还是秋枫时的生父,理当得到册封。
秋云漪不打算为难自己,她把问题抛给了君后:“酒倾,你贵为君后,执掌六宫多年,依你所见,该如何册封康乐郡王最为妥帖?”
玉思缘抿了抿唇。他知道秋云漪已经不是当初东越的那个挽陈了,她是大凉的皇帝,一国之君,更自信、更威严、也更无情。
神酒倾和秋云漪做夫妻做了将近十年,怎会听不出她弦外之意?她分明本不想给玉思缘太高的位分,但出于要让秋枫时继位的考量,以及看到玉思缘现今落魄境况的愧疚和责任,于情于理又不愿亏待他。
“依臣侍之见,”神酒倾缓缓道,“君后之下、贵君之上还有皇贵君,康乐郡王是未来储君之父,位分当高于曲江王之父越贵君。”
秋云漪沉默。神酒倾所言合理,若要合情,还需要再加封号——毕竟玉思缘算得上她的原配,这么多年吃苦过来,在大凉又无家世依靠。
两日后的早朝,秋云漪听近侍念出自己不久前定下的旨意:“圣谕:皇长女秋枫时,温良勤勉,雍和含章,赐号安国复衍公主,着即加封为太女,赐住东宫。其生父玉思缘,与朕相识微末,育女功高,赐号元翊,加封皇贵君,赐住清凉殿。”
第38章 元翊皇贵君
侍君们是每日例行到漪兰殿问安的。
人陆陆续续到齐,神酒倾环视一圈,侍君各异神色映入眼帘,尤其是越冬殊面色阴沉,眼眶黯淡发黑,一眼便知这段时间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