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政务完成得差不多,秋云漪呼出一口气,问侍立在旁的神镜:“帝师,母皇去猎场多久了?”
神镜道:“圣上离开已七天了。”
秋云漪微微颔首,正要散朝,忽听殿外人通报:“殿下,申屠将军求见。”
申屠将军随女帝秋猎,此刻正该随侍护驾才对,怎么要回来见她?秋云漪压下心底骤然而起的不安:“让他进来。”
申屠衷疾步入殿,先是跪地行礼,而后抬起头脸。但见他神色悲戚,面上泪痕依稀可见。
秋云漪掐住衣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颤着嗓子问:“申屠将军,为何此时要见孤?母皇她……”
申屠衷哽咽道:“马匹突然失控,圣上不慎坠地,脖颈折断,太医们束手无策……”
秋云漪听到此处猛然站起来,因起得太急身形微晃,不得不扶住桌角。她红了眼眶死死盯着申屠衷,听他最后的宣判。
“圣上驾崩。”
秋云漪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
“殿下!殿下!”
昭阳殿霎时乱作一团。
倒是神镜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扶,让她靠坐软垫上。凌凌落落的血滴从腿间滑落,将软垫染红一片。神镜连连高声吩咐:“快叫太医!”
秋云漪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她又梦到那座雪山。
梦里依旧浑浑噩噩,她看见那头雪豹吃公山羊吃得干净,只剩下雪白的骨头架子。雪豹伸出爪子把骨架推下悬崖,骨架落在峭壁岩石间,发出碎裂的爆声。
目光紧紧跟随残破的骨架落入崖底,她望见一堆相同的骨架,只是比新骨更小,似乎是小羊的骨。
她忽地忆起那只公羊保护的小羊羔,又抬起头向上看。向上看,遂撞进漆黑如墨的小羊羔的眼,一如以往,无悲无喜,天真而无知。
秋云漪悚然一惊。
再睁眼已至晚间,她只觉腹部一阵绞痛,忍不住尖叫出声。她感觉到粘液顺着腿向外不住地流。
双腿屈膝摆放,被褥横在腿和胸之间。她握紧了身侧的手,听到那手的主人说:“羊水破了,幸好殿下即时醒来,一旦难产,后果不堪设想。”
声音耳熟且温柔。她侧首看过去:“帝师?”
神镜道:“殿下要辛苦了,现在什么也别想,先把孩子生下来。一切都有我呢。”
秋云漪点点头。
兴许有年长女性在身旁陪产,替补了母亲位置的缘故,这个孩子有惊无险地生下来了。
待产房清理过后,尚未来得及为新婴儿的出生庆祝,此前负责给秋云漪诊脉的太医严肃道:“殿下此番惊疑太甚早产,伤及身体根本,恐怕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秋云漪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嘴唇皲裂皱皮,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现在有嫡长女秋樰和刚出生的次子,足够了。
生孩子几乎耗尽她全部心力,可她此时还不可以倒下,只有强打起精神才足以面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神镜身为先帝帝师又是太女侍的祖母,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还需要她坐镇,所以孩子出生后秋云漪就让她去安抚众臣。
她没有时间因母皇的去世悲伤。下令召回还在猎场的臣子,即刻着手操办先帝的丧事。本就是刚生育过身子,又两天两夜不睡,病倒在所难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由神镜暂代朝政事务。
在此期间,秋猎被召回的秋若翡抓准时机收揽人心,重整麟王派,暗中与神镜作对。
偏偏神镜年老,且需顾忌外戚名声,秋若翡正值盛年并有麟王遗脉加持,一时竟势如破竹,半数以上朝臣皆归于她麾下。
待秋云漪病愈、匆忙下登基之时,秋若翡一党已成为朝中根深蒂固的鼎盛之力,难以拔除,甚至连神镜都要敬她三分。
第32章 合流
大凉元玺二十年,二十五岁的先帝嫡次女、安国宁夷公主、皇太女秋云漪继位,改年号为永昌,世称宁夷帝。
宁夷帝册封原太女侍神酒倾为君后,立嫡长女秋樰为安国柔嘉公主、晋封皇太女,次子秋桦为曲江王。
至于潜邸旧人,越冬殊为贵君,乔延问为良君,萧缜、连获、应无恙为端良、端明、端文,邬容笑、凌晦嗔为俊良、俊明,余者列二十七士。
秋露骤然离世,丢给秋云漪偌大一个国家和混乱对立的朝堂。她尚未习全储君应有的技能,匆忙登基致使各官府难以调整。
而秋若翡恰恰相反。她自幼在麟王的教养下暗中学习治国课业,且如今没有受制约的皇帝身份,很多见不得光的事能开展下去,因此迅速得到了大多数臣子的支持。
秋云漪眼见秋若翡势力愈发庞大,朝政因先帝离世而更加繁忙,万般无奈下只有听从朝臣众议,赐秋若翡摄政王爵位,从而名正言顺地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