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可以有可以没有,指的又是什么?
待他带着翡画,悄然让它从窗户飞走,再换了身舒适的常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就在桌子上见到了满满一桌熟悉的……药膳。
熟悉,但也不是完全的熟悉。
药味儿是挺熟悉的,菜式倒是完全不一样,跟在宫里吃到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桌药膳确实,也勉强能说是新菜……吧……
南荼在桌边坐下后,绿阑便道:“陛下特意吩咐过,大人虽然回府了,可接下来的几天,药膳也不能断。”
南府的膳房是第一次做药膳,味道虽说大家已经先替南荼尝过了,都觉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吃。
他们不清楚南荼在宫里时吃的那些药膳,到底是他主动吃的,还是被陛下逼着吃的——至少在南府所有人的观察之中,少年向来比较喜欢偏甜口的东西。
药膳怎么做都会透着股药味儿,他们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绿阑说完,就生怕南荼会转身就走似的,赶紧给他布菜。
药膳偏清淡,南荼尝了一口,发现还行,跟宫里的不相上下,便慢慢地将绿阑给他夹的菜吃掉了不少。
南府的主子就他一个,用膳的时候,除了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清脆声响之外,就是绿阑在边上陪着他,时不时地说上两句罢了。
可能是因为在宫里待的久了,独自吃饭,就算有绿阑站在一旁陪着,南荼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是感觉孤独吗?
好像也不是。
难道是因为……仙君?
也对,他确实是比较喜欢和仙君待在一块儿的。
南荼忽然想到午睡被吵醒那会儿,翡画和他说的那些,夹着菜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之前就已经吃了不少,绿阑也没想到府里第一次做药膳就被他接受了,吃得还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多。
见他停了筷子,只问道:“大人可是吃饱了?”
“唔,饱了。”
南荼小声回道,彻底将筷子放下了。
绿阑不疑有他。
她还在庆幸少年这么好哄,准备去告诉膳房这个好消息。
明日的药膳,看来也可以顺利进行了。
啊,对了,陛下那边,她也要汇报一声。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梦游似的,飘着走到了床边发呆,一个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碗筷便悄然退下。
房门嗒的一声,被绿阑轻轻合上。
南荼倚在床头,目光没有什么焦距地盯着对面半开的窗户发呆。
圆月高悬,清泠的月光洒在树梢,似是在枝桠间镀上了一层银光。
仙君……
他无声地喃喃道。
在仙君突然离开之前,他和仙君在凡间的山林里,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
幽静且温馨。
数不清度过了多少寒暑,他也从一只懵懵懂懂,刚化形的小兔子,到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
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
木质的床头有些硬,没有软垫靠着,南荼倚着倚着,就觉得肩膀不舒服,索性换了个姿势,趴在了床上。
仙君离开之前,给他留下了一大堆法器和仙丹,他的修为也是仙君手把手带着,一点一点地积累、修炼起来的。
当时他找遍了凡间的每一处地方,从烟雨朦胧的江南找到了黄沙遍地的塞北荒漠,都没有寻到仙君的踪影。
他甚至连妖界也去了,同样也一无所获。
唯一没有办法过去寻找的,便是仙界了。
仙君于他有恩,他既是为了报恩,也想继续跟在仙君身边。
为了到仙界找仙君,他没日没夜地修炼,终于成功飞升。
然后,兜兜转转,还是在凡间找到了他的仙君。
等等。
他的……仙君……?
这四个在下意识间从心底冒出来的字,似是又唤醒了他胸腔里的那一千只小兔子。
怦怦——怦怦——
心跳又不听话地变快了。
不仅是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奇怪了,连脸颊也越来越热。
少年猛地扯过被子,一把盖住了脸。
动作看起来有些慌乱,差点将自己憋着。
奇怪,明明觉得很热,热到好像要出了汗,但他就是不想从被子里出来。
总感觉出来之后,就好像会发生什么更加奇怪的事儿……
南荼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在被褥间趴了许久。
直到月上中天,屋里的烛灯也没有熄灭。
白皙的肌肤被被子闷得染起了大片莹润的红晕,没有完全盖住的地方也悄然露出了一抹通红的耳尖。
幽深安静的夜色中。
高大的身影站在显得有些空旷的院子里,望着不远处,从半开的窗扉间隐隐露出的一盏灯火。
微凉的风吹起玄色的袖摆,良久,沈寒轻也没有收回视线,只是低声问着恭敬站在一旁的绿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