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华如愿尝到了薛离玉口中的味道,是自己留下的,苦涩而又咸腥气的味道,分不清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分开时,他感觉脸上有点湿,伸手一抹才发觉,是眼泪。
薛离玉反倒愣住,脸涨通红,仓惶干咳道:“你哭什么?被欺负的人是我,你怎么还这么委屈?”
谢扶华不说话,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温凉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清冷如雪的溶溶暖意,说:“你知道错了吗?”
薛离玉冷笑一声,挣脱他的怀抱,以沉默代替回答。
为什么要屡次三番让我难堪?
为什么从来不把我的喜乐当回事?
我也是人身肉做的,也有心。
少年龙君的面容冷峻美丽,一双丹凤眼如梦似幻,偏执到极点的暴戾之下,神情变得杀气诡谲,瑰丽异常。
薛离玉不想理他,转身离开小巷子,出外是一片人来人往的大街,谢扶华就跟在他身后。
薛离玉能感觉到后背凉嗖嗖的目光,一抬眼看见从茶楼里出来的萧长烬。
这一瞬间,他眼前突然一亮,像是被开了天眼,眼睁睁望着层层黑气包裹着萧长烬。
他眼角有一道寻常人看不见的赤红魔纹,张牙舞爪,绯丽异常。
萧长烬一看见他,脸上如冰雪消融,急切道:“阿玉,原来你在这!”
薛离玉不知道他这副热心赤诚的样子哪来的,略一思索,再看萧长烬视线略过他直逼身后的小龙神,心里大概有了计较,便若无其事道:“仙门大比要开始了吧,九殿下这是要哪里去?”
萧长烬跑过来攥住他袖子,乌长的眉轻蹙着,掌心钻出一团浅淡的红色魔气。
但看路过修士们的反应,这肯定也是薛离玉自己才能看见的了。
小字道:“薛公子,要小心萧长烬,上次因为你的失误,他还是拜了魔尊的残魂为师,若无十足把握,不要激怒萧长烬,顺势而为,等待云偌仙尊复生即可。”
薛离玉在心里默默点头,算了算,离云偌仙尊复生,也就不到两个月了,到时候他功成身退,就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是江南水乡,还是西南秘梦?
哪里都好,只要带他离开这无穷无尽的命运,再也不要一个人在黑暗里沉沦。
萧长烬握着这团火不放,缓和了语气道:“只是去城中药房买些金疮药,我修为不够,万一被重伤,至少要保命才是。可我不知道城中药房在哪,阿玉陪我去可好?”
薛离玉如释重负道:“好啊,反正我也闲来无事,不如陪你。”
“他不能陪你去。”
谢扶华缓步而行,施施然站立,从来眼高于顶的凤眸锋锐含光,飞有万年不灭霜雪,额心高贵的升龙纹紫光大绽。
龙气顿时充盈了方圆十里,所有修士们皆心神震颤,沐浴神恩,耳清目明。
萧长烬眯了眯眼,掌中魔气愈发肆意,隐有吞没手掌根部的势头:“阿玉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这偌大的三界,无处不崇敬你的恩德,小龙神,你也是上方神明,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炉鼎?你当真舍得叫他被全天下辱骂欺凌吗?”
“本君的人,是生是死,本君说了算,还轮不到你做主。”
谢扶华挥袖抹去萧长烬手掌中的魔气,在他愠怒的目光中,冷漠道:“不要误入歪门邪道了,九殿下,你们蓬莱宗千年未曾出过魔修,若是你堕魔,便是万死难辞其咎。幸好你还不成气候,这次便算了,下次再被本君看见,便要把你押送至屠神台,将你钉入百枚噬魂钉,叫你灰飞烟灭。”
萧长烬抿唇不语,周身魔气反而更盛,来势汹汹,难以阻挡。
这样一来,连路过的修士们都感受到了刺骨的热意,满腹狐疑地看向萧长烬。
薛离玉心道不好,咬紧牙关,闭了闭眼,只好后退一步,站到谢扶华身边:“九殿下,还是你自己去吧,我有事要与仙君说,等下次,我一定作陪。”
萧长烬露出错愕的表情,良久之后,他的魔气才有所消散,一身黑衣如浸透了黑夜的寒冷,不依不饶地望向薛离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攥了攥拳,转身离去。
薛离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想追过去,又被那人抓著腰身,用力掐住了,带回自己面前,低沉的雪眸冰冷冷地飞着霜雪。
“要去哪?”
自然是离开仙君。
薛离玉平静地想,既然已经说过,两个月后便要离开,不如早做打算。
谢扶华若要他当炉鼎,正大光明地跑是跑不了的,不如先拖延他一阵,若是云偌仙尊复活,一定是三界瞩目的大事,到时候谢扶华一定不会记得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炉鼎,他也就能去往画中曾描绘过的江南水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