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 声音掩盖在雨声里,虽然不响亮,但是薛离玉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随着龙君的话语陷入深深的回忆里,因此,耳边的雨声也变得模糊起来。
“很抱歉,让你看见这样的我……”
龙君的后背靠着床头,渐渐恢复了呼吸,只是眼角的泪珠还在闪烁。
他哭累了,缓慢的眨着眼睛,手指下意识绞紧了被褥,平复着心情。
薛离玉拉过他的手背,轻声道:“这世上的生灵都一样,开心时会笑,悲伤时会哭,你是龙君也好,是谢扶华也罢,皆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会笑话你,若是还想哭……”
薛离玉想了想我从怀里取出一枚手帕,手帕上绣着白鹤玉立,那针脚细密整齐,不似俗物。
“给你,拿手帕擦擦。”
龙君接过手帕,没舍得擦,好好叠成了四方块,放进里怀,嘟囔着说:“是我的了,你不准再往回要。”
薛离玉展眉一笑,“什么稀罕东西?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绣。”
龙君一怔,又把手帕拿出来看了一会儿,讷讷道:“……这么好看,是你绣的?”
薛离玉尴尬笑道:“是小的时候父亲教我的,那时候我最爱上树掏鸟蛋,父亲责罚我伤害同族,就罚我做针线活,扎了不少次手,这才学会。”
龙君却道:“我就要这一块,它放在你的衣裳里很久了,有你的味道。”
薛离玉不想让他再哭了,存了心思要逗逗他,就打趣着说:“我就在你眼前,不如来闻我?”
龙君抬眸,两扇乌黑的睫毛簌簌颤抖,就算他曾阅览经文万卷,下笔书写万世春秋,可是没有任何时候能够比拟这一刻的心脏里的悸动,扑通、扑通,在他耳膜里震颤不已。
他知道凤凰在逗他开心。
于是真的去闻他的侧颈,很温暖,有种桂花的香气,把他的眼睛都熏出了雾气。
薛离玉感觉领子里湿了,缩了下脖子。
他意识到了什么,便抬起右手,按住两侧太阳穴,紧拧着眉毛,揉了揉,闭着眼睛无奈笑道:“……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是这么爱哭的龙,你是小孩子吗?”
龙君的眼泪噼里啪啦落在他皮肤上,砸开一朵朵水花,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样,叹息着说:“尊上,别取笑我了,我本就小你九千岁。”
薛离玉自然不会责怪他,笑了又笑,大拇指拭去他的眼泪,“没关系,哭够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困得很,等下可能头一歪就睡死过去。”
龙君低沉的“嗯”了一声,鼻子都哭的堵住了,声音也就哑得不像话。
他自己听见这声音,感觉有些滑稽,终于是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抹了把眼泪,紧紧抱住了薛离玉,把头埋在他细软的白发里。
“凤凰……”
他又哭又笑,又喜又悲。
薛离玉被他抱得紧,把他的下巴扳回来,迫使他看着自己道:“你看看你,这是没脸见人了?”
龙君两眼绯红,血丝密布,薛离玉心说照他这个哭法儿,明儿个一早谢扶华回来,肯定要顶着一双红肿得像桃核一眼的眼睛。
龙君任性的摇摇头,低声道:“哭得很丑,你不要看……”
薛离玉失笑,“你还知道?”
—
第二天一早,薛离玉一张开眼就看见床上没人了,转过头一看,桌子边坐着一个紫袍玉带的男子。
是谢扶华,他背对着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盒子。
薛离玉起身穿衣下床,看见那盒子里全是草药提取的药膏,扳过谢扶华的肩膀一看,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薛离玉扯起唇角,一边笑一边咳:“我……咳咳……我不是故意嘲笑你……咳咳……”
谢扶华素来华丽的丹凤眼又红又圆,一看就是哭过了头,第二天早上眼皮浮肿。
他给薛离玉顺背,语气温柔焦急道:“慢点说话,别着急。”
薛离玉难得的笑个不停,摆摆手,“……没事……咳咳……你是谢扶华吗?”
谢扶华抿着嘴唇,轻轻笑了下,“是我。昨晚他那么折腾,肯定累到你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你要是没睡够就再睡一会儿。”
薛离玉笑够了,这才摇头道:“不了,给这户人家留些过夜费,天色还早,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
谢扶华点头,“好,尊上。”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昨夜他除了哭,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薛离玉道:“没有,他只是叫我立了一张字据。”
谢扶华狐疑地接过字据,仔细看了一眼,无奈摇摇头笑了,“倒是他的作风,尊上下次不要惯着他,他会得寸进尺的,这回是立字据,下回保不准要在你身上纹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