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离玉想到这里,不由得怀疑起预言镜的去处,若没记错,预言镜还留在自己的识海里,因他病痛缠身,也已经沉寂多日了。
他总觉得,谢扶华有事瞒着他。
嘈杂心事,按下不表。岐山九弦琴应声而起,但它身上的束缚太重,薛离玉凝神,上前按住琴身,轻念一声“破”,琴终于化为一道光,回到他袖中。
一柄神武归位,祭坛自下而上震动,螣蛇见那琴认了薛离玉为主,迅速起身,丢下那二位夫人,朝南方祭坛飞去。
临行前,他看了薛离玉一眼,眨了下眼,似乎有所暗示。
薛离玉垂下眼眸,回身去解救那些童男童女,其他弟子们解开了绳子,挣扎着起身,一边救人,一边破口大骂,还有的御剑去追。
“不必追了。”容雪京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唇畔血迹,修长的身子有些踉跄,“方才宗门内传音石来报,其他几个祭坛皆被仙门修士攻破,都去中央祭坛吧。”
众人皆是面露喜气,薛离玉救完了所有人,正想走,却被容雪京拉住手,绕到他身前,神情小心道:“师尊方才舍命救我,叫我好生惭愧,不如师尊和我一起过去?”
“有什么区别?”
容雪京抓着他手晃了晃,如今师尊虽然复生,身体仍然不好,刚才灯影里经历了那些事,他苍白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红晕,犹如怒放的杜若,病了的模样都如花玉般美丽。
惹得其他修士们远远看着师尊,知道他是云偌仙尊,又敬又爱,又怕又惧,始终不敢上前。
师尊这次复生,如果用了夺舍之术,恐怕要遭人非议。
更不要提那个掩藏在历史尘埃里的炉鼎“薛离玉”,一旦被仙门百家知晓师尊重生,免不了要被挖掘出来,诋毁一二。
容雪京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可是他的师尊连一眼都不施舍给他。
却总叫那条龙占了便宜?
“师尊,”他道,“你不是,很厌恶谢扶华吗?”
“嗯。”
“难不成真是与他睡出了感情?”容雪京隔着衣料握住他肩膀,有些用力,“他对你做什么你都喜欢?”
薛离玉平静地看着他,“我厌恶他不假,可我也厌恶你,你脱我衣裳的时候,是不是也想与我睡出感情?”
容雪京闭了闭眼,“可我终究不似他,我没有强迫师尊。师尊,随我回蓬莱宗吧,我愿受罚,十年,百年,我心不逾。”
良久的沉默。
就在容雪京以为又得不到答复的时候,师尊淡淡道:“雪京,我可以跟你回蓬莱宗,以往那些年,终究是我没有教导好你,前世二十年困苦,我可以既往不咎。”
容雪京失落的眼眸一亮。
“但我有一个条件,”薛离玉似有嘲讽,“你把宗主之位还给我,自剜双目,自服毒.药,自囚一生,把对我做过的事自己做一遍,你舍得那样毁掉自己的话,再来找我吧。”
薛离玉刻意这样说,让他死心的。
容雪京脸色发白,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化出了一把绳索,静静地看着师尊,他想绑住病弱的师尊,带回去,再关上二十年,不,关上一辈子。
容雪京面上不动声色,双眸微弯,朝他张开手臂,“师尊像小时候一样抱抱我,我就如你所愿。”
薛离玉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信?
容雪京面若好女,心肠歹毒,旁人不知,这次仙门大比,蓬莱宗是参与人数最多的,宣威说话声都要看他的眼色,容雪京的叵测野心,让他不得不防。
薛离玉当即后退一步,纵身飞往中央祭坛。
不远处,谢扶华垂眸拂去衣摆的红枫碎叶,步伐不疾不徐,经过容雪京。
“龙君,”他叫住他,发白的面孔居然浅淡笑了下,想起派人打谈到谢扶华的私事,意味深长地问了句:“十年了,还忍得住吗?”
谢扶华站住脚,浓长的睫毛如同乌云雾团,昳丽面孔上说不出的矜傲,并未回头,沉沉道:“早不止十年了。”
其他修士们听不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包括刚刚从幻境里出来的宣曜。
少盟主还沉浸在父亲与云偌仙尊逼婚的回忆里,脸色微愠薄红,面神态不虞地走过来,“容宗主,你们在说什么?”
容雪京拧着长眉,眯起长眸,似有不解。
“无事,走吧。”
*
中央祭坛早已经人满为患,众人紧紧围住中心的神武,三把神武都被搬到了这里看管,除了薛离玉那一把琴。
人声鼎沸中,仙人从天而降,雪发白肤,削瘦的身姿病骨沉疴,桃花眼扬起来,如白鹤落羽,悄无声息地落在所有人面前。
谢扶华随在薛离玉身后到,拧着眉走过去,修士们处在极度的喜悦中,可是,一看见龙君也难免害怕,纷纷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