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听完这古怪的事,却神色不变,只淡淡说道:“所以,你认为太子殿下/身上的毒,是那个老道给的药丸解开的?”
王良点头,惊叹地说道:“殿下刚吃完,就吐出了那么多毒血,奴才以为,这肯定是有关联的。”
康煦帝隐晦地看了眼梁九功,他悄然地退了出去。
“你方才说,阿珠打算一命换一命?”
王良眨了眨眼,苦笑着说道:“万岁爷,奴才也不知。奴才那个时候不知被什么法门堵住了耳朵,根本看不清楚大人和那老道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奴才觉得,那老道说的话,应当是为了阻止大人才是。”
不然不会叫贾珠慎之,再慎之。
康煦帝也是这般想。
尽管刚才王良说的话透着万般古怪,然这细节处却是一一可以对应上。
贾珠昨夜到今晨的所作所为,都有人盯着。
早在康煦帝到毓庆宫前,就已经一一知道。包括他在宫墙附近徘徊,又回来,再加上殿内的太医似乎也有须臾以为贾珠不在,这种种的迹象,都说明了在无知无觉时,的确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尤其是……
老道。
康煦帝皱眉,这个敏锐的身份,立刻触动了皇帝敏/感的神经。这般神乎其神的手段,再加上太子现在的状况……
那一对僧道?
康煦帝的神情严肃得很,而王良已经将能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根本不想冒头,便低垂着脑袋站在角落里。这处的寂静,直到梁九功回来后,方才打破。
梁九功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红,轻声说道:“皇上,昨日入宫时,因为一时忙乱,的确是直接将那昏迷的老道直接带入了皇宫。因为太子殿下曾吩咐要治好这老道,管事就自作主张地将老道安排在了太医轮班的院子里。如今,这老道,的的确确不见了。”
…
黯淡。
杂乱无章的记忆呼啸而过,仿佛凌厉的破空声。
他在梦中走了许久,长途跋涉,才终于从冰冷的冬雪,走到了春风拂面的暖处。
他坐在树下,手中却抓着一把长剑。
这剑锐不可当。
连血,都不能沾染。
本该如此。
然这瞬,他却看到无数猩红的血液从剑锋冒出来,如同浪潮将他狠狠淹没。这味道本该叫人憎恶不喜,然他沉浸在血海里,却蓦然升起一种怪异的喜悦。
那焦灼的狂喜与疯癫叫他在血海中都紧紧抓着那把长剑,他要……
他要什么来着?
“……”
耳边轻轻的,带着柔和的呼喊。
“……保……”
本要落到海底的他睁开眼,万事万物在血色中扭曲成妖异的模样,他死死地盯着前方。
“……保成……”
触底的瞬间,铿锵一声,却是剑尖抵/住了海底。
有那么一刻,他好像能在海底看到无数张扭曲癫狂的脸,每一张脸,都是他,都是充满恶意,在剑尖戳到的瞬间,无数张面孔齐齐睁开了眼,怨毒地盯着他。
下来……为何不下来……为何不和他们一起……
充满恶毒的蛊惑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看着那每一张面孔,却根本不觉得他们和自己会是同类,这种蛊惑的声音虽然挥之不去,却让他的心中升起焦躁的不满。
那些怨毒,唾骂和诅咒,听着刺耳,然他却好像习惯了一般,将他们挥之不理。
他不该在这。
这里少了什么……
他应该回去。
顺着那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去才对。
他嫌弃地丢开那把长剑,脚底一踩,就在血海中转身,朝着海面游动。
那把从头到尾都跟着他的利器,就被他这么随意地抛弃了。沉重的铁器带着那些弥散的血雾,缓缓地坠落到了海底。
他毫不留情,甚至不再看上一眼,朝着那道呼唤的声音游去。
那声音在海面上,在另一处,好似贴着他的头皮,在轻轻地呼唤着他。当他总算挣脱了这血海,猛然探出头的瞬间——
太子醒了。
他睁开了眼,却在下一瞬又痛苦地闭上。
哪怕是浅薄的日光,都险些刺痛了太子的眼睛。他昏迷了太久,甫一睁开眼,就受到了刺激。
然哪怕只是这么一瞬,可守着太子的人,还是立刻看到了这睁眼,惊喜地叠声叫道:“殿下,太子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太子闭着眼,觉得这人尖锐的声音几乎是擦着他的耳膜在大喊,这家伙是谁,孤要割掉他的舌头。
“殿下,殿下,奴才玉柱儿啊……”
太子:“……”
算了,揍他一顿就得了。
太子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睁开眼,那酸涩的刺痛感犹在,不过比刚才要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