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御驾亲征时,哪怕要参与军务,可是那些将军当然不可能真的让皇帝和那些士兵们接触。哪怕与兵同乐,也顶多是几次热闹的宴会外,就再无其他的近距离来往。
谁敢让皇帝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然大皇子不同,他是软磨硬泡,这才在亲王福全的默许下能够和底层的士兵接触,也曾看过几个爬到中层的将士。
他们的眼睛看起来……
不尽相同。
哪怕是在边关军营,能够往上爬的人,要么是身份,要么是能力。很遗憾的是,在允禔看来,哪怕是他那几个皇叔皇伯,他们能成为指挥的将军靠的不是他们的能力,自然是因为他们的出身。
而更多有能为,更加适应军队的人,自然是那些一步步爬上来的将士。
有手段,有谋略。
允禔花了一段时间观察他们。
而在他们身上,大皇子倒是发现了一些共性,更多发生在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身上。
他们在观察人时,反射性会观察对方的身体弱点,眼神锐利得好似一瞬能将人四分五裂,彻底剖析开,那种眼神总归叫人不舒服,带着隐隐的刺痛感。
这不是他们故意,却是本能。
允禔曾确认过其他人并未有他这么敏锐的感应,也许这算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
而近来,他在太子的身上感觉到了相同的刺痛感时,天晓得允禔多震惊。
太子是个残酷冷血之人,与他真的杀过那么多人,是两回事。
而允禔仔细回想过往,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乎太子会这么做的踪迹——再不济,他没能发现,难道康煦帝会什么都没发现吗?
那这就只能和那一次的刺杀有关。
据大皇子所知,这是太子第一次杀人。他开始担忧,或许太子曾在这次杀戮中有了什么负面的影响?
他不知道。
而允禔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个适合和太子交谈的人。
他的脾气不好,允礽的脾气不好,前几次太子“为了他好”的做法,就是将大皇子的尊严踩在脚下碾碎,让他们两人朝着彼此大喊大叫,甚至打得鼻青脸肿。
为了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允禔决定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回。
要是再吓到福晋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找上了贾珠。
而现在,看起来效果似乎是有的。
可,太子看着他的眼神,仍然带着那些怪异的刺痛。
那非常,非常奇怪。
允禔皱着眉,打量着太子。站在他眼前的人,分明还是那个娇蛮任性的太子,可为何他总有一种奇怪隐秘的担忧……
他确定自己的脚后跟还是牢牢地抵在原地,没有后退。
他不该,也不允许自己产生畏惧感。
——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某一瞬间,允禔心里的确冒出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太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允禔,似乎没有将他的发问放在心上,半心半意地说道:“大哥,你知道,孤想将你大卸八块的冲动,不是现在才有的。”
他丢下这句话后,大步朝前走。
似乎根本无法忍耐自己再和大皇子呆在一起了。
大皇子恍惚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他捂着脸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腿,让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有些吓了一跳。
“大皇子……”
那太监凑前来,却被大皇子无谓地摆了摆手。
太子的脾性的确叫人头疼,可有些时候,却也是不赖。
等大皇子笑累了,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想,焉知这不是阿珠带来的影响?
一如既往。
这是太子的言外之意。
不管他有何改变,太子对大皇子的态度又不是从今日才如此。
那些锐利锋芒不过是伴随着太子的改变而变得更加叫人刺痛,从此来说,太子的改变岂非也少到可怜?
大皇子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又不是整日都要跟在太子的身边转悠,对他来说能分出这样的精力就足够了——
毕竟,会时时刻刻盯着太子的,另有其人。
…
贾珠揉了揉头,感觉方才那一瞬,他的后背爬满了寒意,然不知这恶寒从何而来,只叫他无意识地扯了扯衣襟。
同僚抬起头,“是不是冷了?”
贾珠摇头,“这天都热了,哪会再冷?”
入了翰林院后,他们这些庶吉士如果没有事做,便也是要学习的。
此外,除了长官会带着他们四处奔忙,也可能会被皇帝叫进宫中起草诏书,或是给皇子们讲经。
就在过去几个月,就有几个庶吉士被陆陆续续地挑选入宫去。
这最初在他们看来是好事,不过后来,他们发现他们除了给皇子们讲课外,根本没有半点权力后,便会有些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