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看她凶巴巴的鬼火,浅浅一笑。
继而又道,“还有一桩,本是在入京时便同落落说明的。只是近日我心太多顾虑,故而拖延多日,如今想来,还是想问问落落的意思。”
“嗯。”
一直低着头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云落落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而注意力却依旧在那匕首上。
封宬想了想,仿佛在寻思如何开口。
小甯一见他居然还犹豫了,立马鬼火蓬蓬,想要砸人!
然后就听他低缓道,“是我父皇。”
蓬起来的鬼火陡然停住!
小甯惊讶地抬起头。
封宬朝她扫了眼,笑着将她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免得掉下去了。
继而道,“落落是否还记着先前我曾与你说过,请你入京,想让你替我父皇看一看是否为怪象所困。”
这个小甯倒不知道,她挪了挪被推倒的纸片身体,又去看云落落。
发现她已停了笔,正在检查匕首上的朱砂符文,眼睛并未抬地再次应声,“嗯。”
简简单单,平平和和。
——小三子说的是一朝天子哎!小道姑!你要不要这么反应平常,跟听说四喜放了个屁,啊呸,吃了一只鸡腿一样的反应啊?!
封宬却微弯了眼角,继而道,“然,入京后,种种事端拖及,再加上封宗一事,落落身份已被京都中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所察,故而我无法再遮人耳目地请你私下里看一看父皇。”
封宬的意思小甯明白。
小三子这番思虑有多重。
一为小道姑如今身份受人窥探轻易不能动弹。二为小道姑去看望父皇之事若泄露出去,保不齐会传出如何议论,不说是否有染小道姑清白,若是父皇病弱传扬出去,危及或可涉大玥国安。
还有其他……
就听封宬道,“父皇病体从三年前所起,本并无沉疴之兆。不想从年初起,宫内忽有隐秘传闻,说父皇乃是被妖邪缠身,故而龙体抱恙。”
小甯皱了皱‘眉’,抱着纸片看封宬。
“虽朝野上下皆时兴道佛之风,我却不信此端谣言,只觉这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故意以父皇龙体散播异论,以图惑乱朝堂图谋私利。”
封宬语气微顿,看了眼没说话的小甯,继而道,“然,不等我仔细寻查,父皇却突然命我南下,寻找高人。”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不知,落落
消息传出后,当时宫内外好些人一度以为封宬是遭了皇帝的忌惮,要被彻底打发至边缘。
封宬却不在意那些风语议论,孤身南下,再回京时,踏足便是巅云倒雨。
文氏,林氏,徐家,太乙观……
小甯暗暗回转了一遍封宬回京后所作所为,没有五官的脸上看不见表情,飘在身后的蓝色鬼火却是轻轻一颤。
封宬忽而露出几分自嘲的神色,摇了摇头,“在遇着落落之前,我始终不信鬼神一术。”
他再次看向云落落,见她拎着匕首的刀柄,似乎在等待朱砂的干涸。
笑了笑,继而道,“我知我目光之寸,心下也大约明白,父皇之体,恐当真叫人以邪术所缠。阿姐上次进宫见着父皇时,也提过了。”
小甯点头,道,“父皇面上确有一层不正之气。但是我瞧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又悄悄地去看云落落,却发现她只抬着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封宬。
鬼火抽了抽,瘪‘嘴’。
封宬对上云落落的目光,再次说道,“父皇当真受邪术纠缠,那侍奉父皇三年之久的圣僧,为何却不出手为父皇驱邪护体。如今京都虽坑蒙拐骗者居多,然而在父皇跟前的,我想至少如那圣僧,也该是有几分真正手腕的。而且,父皇命我南下,是否已猜测到抱恙之因?”
他的神色渐渐沉重下来,“如此一来,父皇若知晓,那为何,却不令圣僧彻底驱除病秽,却反而令我南下寻找所谓高人?”
连小甯的鬼火都皱了起来,不解又怀疑地看向封宬。
封宬却只看着云落落,顿了两息后,缓声道。
“我只怕,父皇怕是受了何种挟制。若叫落落出手,对方狗急跳墙,反伤及父皇安危。”
“扑!”
封宬话音刚落,云落落尚未说话,小甯的鬼火先炸了。
一下蹦了起来,惊愕地‘瞪’向封宬,“什么?!”
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一出!
本以为小三子拦着小道姑不让见父皇,真正是怕父皇存了那什么心思!她才故意没提。
没想到,小三子心里居然真正为难的缘由在此!是怕贸然动作,反伤及父皇!
她这个做阿姐的,怎么能跟旁人一般,用这样阴暗难堪的心思揣度自己的弟弟!
她一时不知是羞恼自己的自私还是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仿佛不是皇家中子孙的弟弟,鬼火骤然蔫成了一束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