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落抬眼看他。
“明日五皇子百日宴,有文章,三殿下不可插手。另,夏日祭时,提防奉香子。”
四喜和赵四脸色顿时一变!
赵四有心想问,可朱亭镇已转身走出门外去。
平康坊的朱门小宅外,宰相府的下人和闻讯而来的守城军一拥而上!
方才在朱门之内还笑得几分散漫的朱亭镇,一步踏出,明明依旧是那副不羁痞性的模样,却整个人的气势都无声地变了。
——从一个正经人,突然变成了个不正经人。
他颤抖着伸出手,踉跄着脚步状似无力地倒在了其中一个家丁的身上,朝旁边一脸焦急的守城军将领诉苦。
“这天子脚下啊!本官是得罪了谁啊?幸亏遇见御察院的头领啊!不然本官这命若是交待了,你们拿脑袋去跟皇上请罪么?”
守城军将领脸色一白,急急请罪。
朱亭镇又嚷嚷着要见皇上,便被人簇拥着送进了轿子。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
赵四看着离去的轿子,心里知道,朱亭镇说会把三殿下摘干净,就绝对能做到。
于是关上门,挡住了那边人群里若有若无的觊觎和窥探,退回垂花门。
就见云落落站在石灯柱前,看挂在上头的玉佩。
四喜踮脚从旁边伸手要去拿,一边说:“云先生,我记得这个,是朱大人整日不离身的。好像听说是他的传家宝?倒是稀罕……”
眼看着要将那玉佩拿下来,手却被云落落一拦。
“哎?”四喜不解抬头,“云先生?”
云落落摇头,“此物你碰不得。”
她转脸,对紫鸢道,“紫鸢,拿个桃木盒子来。”
紫鸢轻轻放下水桶,倾身飞入西厢房,不一时,捧了个木盒出来。
云落落又对赵四道,“劳烦小四,将此物,放进木盒中。”
赵四走过去,看了眼那平平无奇的玉佩,伸手,刚要触碰上玉佩时,云落落忽然剑指并拢,在玉佩上轻轻一划。
接着,赵四就看那玉佩上似有黑色的涟漪一闪而过。
他伸手拿起,只觉指尖一股刺骨凉意,转手,放进桃木盒中。
“啪!”
紫鸢一下盖上木盒!
云落落的剑指在木盒上点画数下后,最后在盒面上一点。
道,“收好。”
紫鸢点点头,再次无声飞起,托着桃木盒进了西厢房。
四喜看得愈发好奇,“云先生,那是什么?为何奴婢碰不得,四头领却能碰得?”
云落落散开剑指,看了眼周围还在清扫血迹的纸人,道,“那是一枚山鬼符。”
“山鬼符?”
四喜还是头回听到这种东西,“那是什么?”
云落落背过手,像个教书的小先生一般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后,道。
“先楚之地有山名巫,山下先民信奉巫山有神,故年有祭祀礼俗。”
四喜最喜欢听云落落讲这些了,立马乖乖站好,一脸认真地听了起来。
连满腹言语思虑的赵四也跟随着这安静的话语声,平心下来一起聆听。
屋顶和墙头上,几个少年郎一起伸头听。
第五百五十章 山鬼
“然,神灵并不亲临人间,故而楚地巫山先民,便会以巫者装扮与神灵相貌、服饰相似,请神灵‘附身’巫者以受祭。”
“而巫者,便是山神的替身,在祭祀时,待神灵降身,受万民朝贺跪拜祈福祭祀的躯壳。不为神,却为神的身体。”
“先民认为,神鬼本为一体。故而,巫者,便为山鬼。”
四喜有种轻轻松松学到了很厉害学问的满足,认真点了点头,“所以,朱大人那块玉佩上的花,是山鬼符?跟这个山鬼有什么关系么?”
赵四朝他看了眼,心说,这小子在这些东西上反应就是比别人快。
云落落依旧背着个手,想起那一年冬日,大雪压塌了灵虚观的一处偏殿,大师兄急得跳脚,观主却悠哉哉地拎着酒坛子,在积雪压弯的香樟树底下同她说起‘山鬼’的故事。
大师兄的叫喊声似乎还在那冰天雪地里回响,观主带着酒意的笑音也盈盈充斥于耳畔。
“唰。”
香樟树叶轻簌。
她抬眸,两人的声音,忽而远去。
背在身后的左手忽而微微一攥!
在四喜又唤了一声后,她缓缓松开左手手指,再次静然开口。
“先民信奉一十二年为一轮回,‘山鬼’以洁净之躯呈神灵降身,自十二年后,便为尽头。然,承神者,不可受凡俗玷污,故而,至轮回尽头时,‘山鬼’便会被先民以赤条之躯,无所挂碍地送入深山,彻底放归至神灵之怀,以慰天地。”
“山鬼符,便是‘山鬼’以不着寸缕之身入深山前,被新一任‘山鬼’亲手绘画在身上的符文。为封印其身之凡俗浊气,也为表其为供奉之祭,同为将其承神之灵传给下一任‘山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