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目光却又不小心地落到她凑近的唇珠上,视线一凝,立时移开。
清了清嗓子,问:“没捏疼你吧?”
云落落摇了摇头。
封宬这才抬目,对上那双安然静宁的黑眸。
那样无波无澜的情绪,仿佛京城这足以藏匿万千污垢的夜,却又透出那夜的暗,夹带自她灵魂深处而来的纯澈与包容。
让封宬浸腻于血色中的狂躁与阴鸷,全都被消融而去。
他握住了云落落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粉色的指甲,缓声道。
“未曾不悦。只是……有些愤懑。”
云落落任由他拉着手,点了点头,“嗯。”
她不曾问,不干涉,不多语。只听他诉。
然而。
封宬到了嘴边的苦楚,忽而又觉得不值一提了。
本就是从小见到大的龌龊,本就是他早就料到了的龃龉。
又何必在此时,要惺惺作态地诉一诉苦,示一番软?
他的女郎,又何必要听这些糟耳烂耳的不堪?
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只道人心欲壑难填,是非黑白难成对错罢了。”
云落落看着他。
封宬低低一笑,扭过头,又道,“我送你回平……”
头顶却被轻轻地拍了下。
封宬一愣,转回脸。
便见,云落落的另一手高高地抬起,轻轻地拍了他的头两下就收了回去。
然后看着他,温温和和地说:“听小五说,今日三郎抓到了一个极坏极坏的人。”
封宬看着她。
便见她的眼角微微一扬,“我们的三殿下,真是厉害极了呀。”
轻巧的话音里,那个笑意,比蜻蜓点水时泛开的涟漪还要浅。
可就是这一点,却点在了封宬冰冷的心湖里。
荡开的水纹层层叠叠,密密而开。
他摩挲着云落落的手指忽而一顿,下一刻,猛地将她往前一拉。
另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闭目。
吻了下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没有不欢喜的
然而。
那不过是四唇的触碰。
穆雅的草木香混合颤栗混乱的鼻息,闭着的双目抖动得封宬连故作镇定都做不到。
他终还是睁开眼,便对上云落落静然看来的清泉月眸里。
他欢喜极了云落落的这份清浅,可是至少在这样的一个时候,他又期冀着能看到她至少分毫的波澜,悸动,无措……或是羞赧。
可是……
她怎么就连他豁出去一切了,都还能这样安静娴然呢?
一点点凉意自心底漫延开,将那狂涌至四肢的几乎令他整个人都要灼烧起来的热腾血潮给逼退。
他几乎是慌乱地挪开目光,往后退。
要退开时,忽然又有些不甘心。
再次朝静静看着他的云落落看了眼,然后一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双臂勒得紧紧的!
也不知是在暗恨自己这样的失态,还是在气恼云落落的无动于衷。
只是,耳边传来一声不适的呼气声,他便立时又松开了手,想放开怀里的女孩儿又舍不得。
半晌,气馁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些苦恼又仿佛娇嗔地轻轻埋怨。
“落落,怎么办啊?”
云落落被他的下巴戳得有点疼,瞥了他一眼,攥住左手,问:“三郎遇到难事了么?”
封宬原本满心的纠结复杂,然而听到这句懵懂又天真的问话,顿时笑出声来。
他抬起头,扶着云落落的肩膀将人推到身前。
看她静然的眼,有些无奈地问:“落落,方才我那样失礼,你便是不欢喜,至少也该打我一个耳光才是啊!”
云落落眨眼,攥着的左手微微松开,又攥紧了几分。
问:“为何要赏三郎耳光?”
封宬轻笑,“非礼你的登徒子。落落就该狠狠地打出去。”
这样说着,封宬心里却在苦笑,他怕不是疯魔了。哪怕是气恼,哪怕是想挨她的打,也想让她动几分情,生几分意。
哪怕一点点,也让他瞧见个端倪,不再以为自己要去抓的,是天上那不可及的月啊!
然后就听云落落说:“我没有不欢喜的。”
一瞬短暂的寂静。
封宬听到了外头马车的咕噜声,宵禁的梆子声,马儿的响鼻声。
唯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无论呼吸的,心跳的,动作的。
他愣愣地抬着眼,就见云落落再次凑过来,抬着头看他,问:“三郎,还要再亲一次么?”
车马的声音消失了,梆子的声音走远了。
封宬的心跳,轰然而回!
他眼瞳骤缩!
——天上的月,分明早已,自己落到他眼前了啊!
那双似月似露的眼睛,静静地瞧着他。
那眼波里涟开的纹火,生生不息地耀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