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教坊司时,封宬的眼帘微抬,朝周威看了眼。
周威却没在意,擦着汗继续说道。
“教坊司这地方,殿下您也知晓,轻易是不能出来的。可这崔玉生,却是在敦化坊叫人发现的尸体。下官查问时,得知他是自己给看守送了银子,才得以出门的。”
封宬没说话,在云落落身边坐了下来,搭在桌上的食指轻点着桌面。
云落落注意到他裂口血痕的手指敲击着落下,可面上却无丝毫吃痛不适的神色。
她端着茶,喝了一口。
“而那娉婷阁,是个专门教习娘子舞蹈的地方。常有上门去学的娘子,这一种一般是各坊市间的风尘子较多。还有一种,是专门自娉婷阁请舞艺极好的授艺娘子,登府教导。”
周威的汗一直流个不停,擦完了又流下来,连官服的衣领子都湿了。
他也不在意,随手抹了一把脸,继续道,“而遇害的这位授艺娘子,当日原本是约好要上门去给一位贵人教授时下兴起的霓裳舞的。但是,当日她不但没有去登门授艺,而且还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便出了娉婷阁,最后,在延福坊的一间寺庙后院被早起打扫的沙弥发现。”
周威说到此又停了下,说道,“这二人,皆看不出有诱拐痕迹。且比之后来大理寺接手的一众以‘戏子受害’的案件,要早许多日。”
他看了眼封宬,“故而下官曾怀疑,这二人,兴许是行凶者为真正杀人所做下的预谋手段!为的,就是要更好地在之后能顺利地杀下那些戏子所做的铺垫和计划!”
此言一出。
周围人齐齐一震!面上皆露出隐隐惊骇神情!
为了杀人,提前预谋杀人!
这是何种心性歹毒之人!
赵一赵四对视一眼,隐隐皱眉。
云落落放下茶盏,看到封宬瞧着桌面的手指一停,忽而问:“你比对过两者之间的人物干系了?”
周威立马点头,“是。”又苦了脸,“下官无能,不曾有发现。”
却紧跟着听封宬问:“出事当日,娉婷阁的授艺娘子,准备去授艺的,是哪一家?”
周威愣了下,才赶紧说道,“回殿下,是兴平郡主府。”
说完。
就见封宬明显地挑了下眉,一直低垂的眼帘,忽而掀开,朝他意义不明地看来。
随后,发出个深不可测的轻哼,“哦?兴平郡主府?”
周威立马点头,随后又撇撇嘴,鬼鬼祟祟地弯腰凑近封宬一点儿,低声道,“您这几个月不在京城,不知晓,兴平郡主为她那位郡马爷,争风吃醋都闹到了圣上的耳朵里了。”
封宬斜眼扫他。
藏在他领子里的小甯悄悄地探出半边脑袋来。
周威说起八卦来却是满脸的兴奋,见封宬瞧他,愈发来劲。
“听说,兴平郡主不知从哪儿知晓郡马爷有位青梅竹马来了京城,气得把人杀了。而且啊……还是虐杀!”
衣领子里的小甯鬼火晃了晃。
周威也是一脸的唏嘘和不忍,却又多了点儿议论旁人的激动。
“谁知杀完人,结果还叫郡马爷瞧见了!哎哟喂!那场面热闹的!郡马爷一向都是个顺和的性子,居然当场都收不住,直说要休妻!”
衣领子的小甯几乎都要忍不住冲出去揪住他问——那休没休啊!
然后就听周威说。
“可圣上怎么可能准允这样的事?于是便将郡马爷传到了宫里好生地安抚,还让王鹤公公亲传口谕斥责了郡主。老亲王更是放了脸面去给郡马爷赔了罪。郡马爷这才没闹着休妻。”
周威说着,脸上又露出几分痛快,“我听说,就这样,郡马爷如今对郡主也是爱答不理的,连个好脸也没有。郡主没法子,只能舍下身段去讨好郡马爷。听说,学跳这霓裳舞,就是因为郡马爷有天无意说了句好看。”
一边说,一边又摇摇头,“啧啧!这兴平郡主从小就横行霸道目中无人,谁曾想这婚后居然还被个郡马爷给看住了。当初为了这位郡马爷,甚至连大宁坊的宅子都不要,非要在崇德坊这样的小地方安置。要我说啊,这娉婷阁的授艺娘子,还指不定是怎么受害的呢!”
话音刚落,就见封宬朝他看来。
那眼神如冰。
惊得他当时就一个哆嗦,浑身的肉跟着猛颤了好几下,汗珠跟水一般地直往下巴上滚!
忙不迭后退摆手,“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的!也就,也就跟殿下……绝不往外乱说,真的,哎呀!”
说着,身后一撞!
回头,瞅到了比他高大半截儿的赵四。
“……”
“……”
赵四伸手把他扶起来,语气里有点儿无奈,“周大人,身为父母官,以揣测为言论最为要不得。您忘了从前的事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