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景元帝也知晓了最近京城中这些人有心接近云落落的事儿了。
云落落看了看,静谧的脸上少见地浮起几分犹豫。
左右看了看,最后问封宬,“不能让三郎给我写一个么?”声音悄悄儿的,似乎怕被旁人听了去。
封宬骤然失笑,心里却瞬间跟灌了蜜水似的,甜意都直往嗓子里冒。
那小小的声儿,直戳得他耳畔酥麻。
第二卷 · 第十四章 欢喜意
朝云落落看了眼,轻笑,“旨意已下,我胆子小,不敢抗旨的。”还故意朝云落落眨了下眼,“不然,请太子妃娘娘去问问?想来父皇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媳。”
又是‘胆小’,又是‘儿媳’。
这家伙还在介意先前自己去皇宫为他到皇上跟前求情的事儿呢。
云落落看着他,忽然踮脚,在他脸侧轻轻地亲了下。
封宬眼睫微微一颤。
就见她落回去,又软软轻轻地问:“真的不能么?”
“……”
封宬捏着澄纸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道,“我……试试。”
云落落顿时弯唇,再次压着嗓子笑着道,“三郎最好了。”
封宬简直拿她没辙,脸颊处的柔软还清晰入腠理。
笑着用胳膊碰了碰她,“那落落说说,三郎哪里好?”
云落落眨眼。
封宬故意忍笑板脸,“不说出个三四五来,却要叫未婚夫去挨板子……”
没说完,就见云落落再次凑过来,扒着他的胳膊,娇娇软软地说:“三郎,最欢喜我。”
“……”
完了。
封宬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将澄纸放下,轻轻地捏住她软软的腮帮子,“你啊,就拿我的心意玩笑。”
抬起的手却被云落落的手心盖住,她握了握封宬大而骨节分明的手背,被捏着腮帮子微微有些气音地浅声道,“可我想要告诉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三郎最欢喜的,是我呢。”
呼。
封宬顿住,心中默默地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
松开手来,反握住云落落的手,在石桌边坐下,道,“关内侯之事,可能与我说?”
封宬抵达门口的时候,关内侯恰巧已离去,并未碰见。
他想了下,又道,“他盘踞南疆多年,手中重兵无数,隐隐已是南边之主。如今朝野上下,皆以为关内侯此次入京居心叵测。”
说着,看到了云落落另一只手心里的亮片片。
云落落将那亮片片放在桌上,却问:“那三郎以为呢?”
封宬看了眼那亮片片,又转眸望向云落落,略微一顿后,却没回答,反而说起了一件往事,“他往南疆去的时候,我尚在清华宫中艰难自处。”
如今的封宬已不畏惧将从前的不堪展露在云落落人前。
但是十多年前的事儿,到底已不甚清晰。
他慢慢地回想着说道,“那时我不过才垂髫年岁,虽已知晓宫中险处,可到底尚未完全懂事。有一回,我实在太过思念……娘亲,想偷偷跑去寻她,谁知却叫看守我的宫人给逮住了。然后……”他道,“被骂了一顿。”
对面,云落落的另一只手又覆盖上来。
封宬却无所在意地笑了,将她的两只手握在掌心里,一边轻轻地揉搓着,继而道,“我虽被关在冷宫,却毕竟是皇子之身,那宫人不敢打我,只能骂几句。可到底奉着命令叫看着我不许乱跑,他心下恨毒了我到处乱跑,便要往我身上泼冷水。那时,恰是冬至日。”
云落落看着他。
封宬说起往昔,神色却已十分寻常,“他想叫我大病一场,再无力气到处乱跑。”
对待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童,此等手段何其歹毒!
“我受了冷水,在冷风里吹着,正好被出宫的关内侯瞧见了。”
往事许多已记不起,唯独这一段记忆,却隐隐约约地刻入脑海,封宬的语气浮现几分怅然,他道,“他将身上系着的披风解下与我,又命人,将那宫人处置了。”
大约是那时候的关内侯也十分艰难,看着这落难的小皇子,竟少见地露出了几分真心思。
封宬到现在还记得他对他说的话。
“不管是人畜鬼怪,越是最下等的,就越喜欢欺负比他们更下等的。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们可笑的自卑与软弱的虚荣。你要是想活,想不被踩在脚底,叫这种下三滥的脏东西都能欺负你,就好好地爬起来,朝上走,让所有人都只能跪在你跟前连头都不敢抬。”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来自长者的言语,似是教诲又更像是发自心底的自我鞭策。
封宬握着云落落的手,慢慢地说道,“我是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想要活着,想要走到阿娘身边,是需要我用尽全力去争取的。”